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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春天,赊小鸡

2021-12-31叙事散文meng20042004200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2 编辑

春天,是鸡妈妈孵小鸡的季节。又到春天,我想起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故乡村民赊小鸡的情景。那时,村民的生活大都比较贫困,很多家庭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养母……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2 编辑 <br /><br /> 春天,是鸡妈妈孵小鸡的季节。又到春天,我想起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故乡村民赊小鸡的情景。

那时,村民的生活大都比较贫困,很多家庭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养母鸡、卖鸡蛋挣点零用钱。几乎所有的家庭都要在春天买一些鸡仔,然后在漫长的时日里精心喂养它们,以求从它们的屁股里挣取生活的费用。说是买鸡仔,但很少有人支付现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村民是采取赊账的形式,赊小鸡——便成了当时妇孺皆知的一个词汇,无论买鸡人,还是卖鸡人,都把它挂于嘴边,从春到秋,常常念叨。

大约是三月底四月初的光景,卖鸡仔的小贩走进村庄,他们或用自行车载着,或用地板车推着,或用肩挑着大竹筐,边走边高亢地吆喝:“赊小鸡了——赊小鸡!”这吆喝声具有无穷的诱惑力,把各家的妇女孩子都吸引到他们的竹筐前。小贩捡一处宽敞的空地停下,把盖在竹筐上的一层布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只只毛茸茸的小鸡仔便呈现于我们眼前了。那些鸡仔真可爱,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浑身长满米黄色的茸毛,像小球,像线团,像蒲公英。它们唧唧地叫着,时而啄筐里的小米粒,时而仰起头向人叫唤,时而和同伴嬉戏玩闹。我们这些孩子,格外喜欢它们,都缠着自家的大人多赊几只,以当做自己的玩伴。妇女们凭着各自的经验,挑选着自己看上眼的鸡仔,轻轻地放进带来的篮子里,一只、两只、三只……最后,让小贩在本子上记下自己男人的姓名和赊小鸡的数量。到了秋天,小贩再拿着本子到村里来要账,村民们会如数奉还。

起初,我对村民们赊小鸡原因的理解是生活贫困,青黄不接的春天拿不出现钱买小鸡,后来我才知道,赊小鸡是小贩和村民间的一种交易,更是在交换彼此的信任。小贩在鸡仔很小的时候,会给村民们许下这样的承诺:“我卖的小鸡都是草鸡,不是草鸡秋天一分钱不要。”然后放心地让一个个陌生人把鸡仔拿走。村民们精心呵护着赊来的小鸡,用黄灿灿的小米和绿油油的油菜叶喂养它们,等到夏天,小鸡浑身长满羽毛、真的蜕变成草鸡之后,他们一边惊叹于小贩诺言成真的神奇,一边为它们垒下蛋的窝,渴盼着新生的鸡蛋降世,用来富裕我们的生活。等到秋天,村民们会及早把钱准备好,等着小贩来收账。春天,小贩送给村民一份信任;秋天,村民认真地履行还款的承诺。

记得有一年,我家赊了20只小鸡,母亲把它们放在了一个纸箱里,用一个小盘盛了小米或菜叶,放在箱子里让鸡仔们吃,箱子就像鸡仔的乐园,它们在里面吃,在里面睡,在里面玩耍,不几天功夫,鸡仔们就都长大一圈。但有一天晚上,母亲由于疏忽,忘记用布把箱子盖住了,夜里,20只小鸡全部惨遭老鼠吞噬,我们还未能辨明它们是公鸡还是母鸡,它们就已撒手人寰。但小贩秋天来收账的时候,母亲没做任何辩解,就一分不差地把欠款还给了他。几乎家家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小鸡因这样那样的情况过早地死掉了,但没有人把这当做赖账的借口。赊小鸡,被诚信维系着,一年又一年,进行着完美的循环。

小鸡赊了一年又一年,常来村里赊小鸡的那位老人因病故去,那年春天,换成了他的儿子,年轻人像他的父亲一样信任村民,做了一番承诺后让村民把小鸡赊走,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到了夏天,村民发现很多小鸡长成了公鸡。按照小贩的口头合同,小鸡若长成公鸡,村民们可以不给钱。但很多村民觉得小贩也是在讨生活,如果不给钱,他会赔得很惨,所以还是像往年那样早早备好钱,等待他来收账。但小贩提前知道存在的问题了,他因为经验不足,辨别不清小鸡的性别,所以让很多家庭赊的小鸡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对村民解释说:“有几只长成草鸡,就收几只的钱。”二奶奶赊的10只鸡中有5只成了公鸡,但她坚决要给10只的钱,她说:“长成公鸡怕啥,它给俺打鸣了,八月十五来亲戚时俺用它做辣子鸡了,比长成母鸡还美呢,凭啥不给钱!”说着就往小贩手里塞。小贩急的满脸通红,说:“大娘,生意人说话要算数,落地就要砸个坑,春上我是那样说的,秋上我就要按说的做。说到做不到,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婶子大娘们,你们成了几只草鸡就给我几只鸡的钱,多给我心里不安稳。”那年赊小鸡的情景,成了村民多年来津津乐道的话题,在我们的心头,都深深地印下了那个小贩的影子,连同他让人尊敬的人格精神。

如今,农村城镇化的步伐在加快,很多家庭不再散养小鸡了,赊小鸡的行当也早已消失,但那种淳朴的民风依然荡漾在我的心灵深处,它让我明白世间有一种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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