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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村简牍

2021-12-31抒情散文何足道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8 编辑

  乡村简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笔直的公路逸出,伸向大山深处。那里,是最原始的山村。一个村庄和一间房屋我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在一个山脚下,看见了一个小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8 编辑 <br /><br />  乡村简牍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笔直的公路逸出,伸向大山深处。那里,是最原始的山村。
  一个村庄和一间房屋
  我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在一个山脚下,看见了一个小山村。几十户人家,错错落落的,被一团一团的树木簇拥着,挂在半山坡,像一幅中国水墨画。
  村子很静。行走在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院落之间,鸡不鸣,犬不吠,时光仿佛定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清风轻轻拂过,蝴蝶穿过柳叶落入围栏的花朵,留下风吹树叶,飒飒有声。
  我蹑足屏息,在一幅很古老的画幅里穿行。
  由东向西,房屋错落排开,随性而建,却又合着辙,押着韵,颇见章法。山村的房屋,是大山里的音符,敲击着大山琴键,演奏着山村最原始的音乐。层层叠叠的大山,是一页一页打开的书稿。错落在山脚下的房屋,是山里人精心的创作,行文不曾句读,自然流畅却颇见匠心,每一座院落的坐处,恰好都在韵脚上。你仔细读读,那是最美的诗行。
  从一座院落走过,再走过一处院落,我走进了一页苍凉的书笺。
  房子挺着笔直的脊梁,托举着每天射过来的阳光,斑斑驳驳的灰色,那是阳光留下的吻痕,至今还残存着灼人的温度。一片瓦残缺了,未能停留时光的脚步,却让一株野草找到了落地生根的地方,纤细着,在风中瑟缩,不解岁月风情。几条青石横卧,在岁月的流转中,支撑起一个院落的根基。满身履痕累累,那是岁月沧桑,留给石头的足迹。脚步匆匆,踏过去,又踏过来,石头磨穿了鞋底,却留不住,一双匆匆的步履。两个石兽,在高高的石台上,蹲踞在房门的一左一右。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一如它们面对我的陌生。空洞的眼神注视着远山,或者是远山的更远处。它们的记忆里,应该有曾经的荣耀,也会有,如今的落寞。它们两个,坐落在高高的石台上,听风过、听雨落、听岁月的脚步,匆匆而去,默默无语。
  山门紧闭着,一脸沧桑。铁环穿过野兽的鼻孔,也穿越了时空,然而,锈迹斑斑的沉重,再也发不出那种悦耳的铮铮。轻轻叩击的手指,停留在拂面而过的风中,像一杆被岁月剥夺了旗帜的标杆,微微颤抖。
  沉吟片刻,振一振衣冠,举手再啄那沧桑的门。侧耳倾听,紧闭山门的那边,足音渺渺,仍是一片空寂。只有鸟声婉转,似乎告诉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转身,惆怅。沿着一条蜿蜿蜒蜒的路,行走。
  一座山和一座庙
  山在村里,村在山中。村里是山,村外,也是山。
  村子的东面,是一座大山。
  山上岩石陡峭、嵯峨,显露出峥嵘之气象。多云的时候,云朵就会在山顶飘逸,萦绕,隐了那山峰、庙宇,让人生出许多遐想。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山与其他大山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山上,于乱石断崖间,有一座庙宇。因为这庙宇,山就有了名气,山上山下,多了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几分热闹、喧嚣。佛的清修,抵不住红尘的诱惑。香火的缭绕,诸多的烦恼,皆来自于红尘深处。
  这山,在方圆几百里,有些名气,是因为山上的庙宇。庙宇并不大,占地不一过巴掌,房间不过数间,和尚,三两个而已。巴掌大的地方,有几棵古松森森,盛夏时节,洒下一地浓荫,那小小的庭院,几间禅房,都在浓荫里。想来,也是对我佛关爱有加,古树也有慈悲心。有人来的时候,那和尚也是闭目合十,念念有词,声声木鱼中,一付与世无争的样子。
  来的,便来了;去的,自去了。签上说的、心中想的、口里念的,统统留在佛殿,在袅袅香烟中,消散了。诸多的烦恼,是否一同消散了呢?佛知道?还是那个人知道?我不知道。
  这庙宇已非彼庙宇,却颇有些来历。先前,在一段尘缘中,原来的庙宇被拆扒了。留下几段残墙,一堆废墟,还有几棵不问世事的古松,在一片悬崖峭壁间,念着岁月轮回。那几个剃度了的和尚,脱下袈裟,下山,成了凡夫俗子。晨钟暮鼓变成了披星戴月,拂尘变成了锄头镰刀,一滴汗水摔成八瓣,砸在尘土里,浇灌出来的果,与那佛家的果,不知道,有何不同。
  生生死死,缘起缘灭,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多年以后,在那庙宇的废墟上,又起来一座新的庙宇,更大、更雄伟。只是那和尚,已经换了一茬。不变的是晨钟暮鼓,阿弥陀佛,声声飘荡在连绵群山,田间巷陌。
  红尘里的芸芸众生,迷惘了、失意了、受伤了,捧着那颗蒙了尘埃的心,上山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在哪里?
  山下的农夫,剃掉那三千烦恼,在佛的注视下,上岸了。那些仍在苦海挣扎的人,寻不着岸。迷津,迷津。无数条路,无数迷津。
  隔着一盏茶,就像隔着一道门。
  山是圆的,日月行走,佛不应该有所选择。
  我说:“山的阳面,为何山石裸露,杂草丛生,不见一棵树,郁郁葱葱。而山的背面,却是树木密布,莽莽苍苍。是佛光不曾普照吗?”
  大和尚说:“山的阳面,终日里被风吹着,裸露了岩石,瘠薄了泥土;而山的背面,却收纳了这些尘埃,日见丰厚。正所谓厚德载物,厚就有了底蕴,有了底蕴,就会播撒种子,保存希望,收获果实。佛没有选择,是树木做出了选择。”
  我说:“佛在那里?”
  大和尚说:“佛在心里。”
  我说:“需要的时候,佛往往不在,何谓佛在心里?”
  大和尚说:“人在喜欢时,心中无佛;得意时,心中无佛;骄纵时,心中更加无佛了。迷惘了、失意了、受伤了,才想起佛,佛如何在?”
  “那些人呢?”我指着山路上那些行色匆匆的人。
  “上山下山,皆为名利而来,佛离他们很远。”
  一盏茶的滋味,先苦而后醇厚。
  一座山,一座庙宇,在尘世间,又在红尘之外。
  一群羊和一个人
  一条很宽很长的河滩上,看见了一群羊和那个牧羊人。
  河在河道里,河道在山川里,河水,从很遥远的地方流淌过来,是河流,也是历史。一条小河,不知流经了多少地方,到这里,只剩下涓涓细流,像一条血脉,在干渴的土地上,踯躅爬行。河道,是一眼看不到头的乱石。大大小小的河卵石,被一丛丛鲜嫩的草簇拥着,诉说着柔韧与坚硬,温暖与寒冷,今天和昨天。
  河道的两边,便是河滩了。如果说河道是坚硬的,河滩就是柔情了。河滩铺展了一片绿茵茵的草,由深到浅,蔓延到山脚下,在茂密的树林消失了。那是画家笔下最抒情的笔触,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才如此柔和。羊群,在绿草如茵的河滩,低着头,捡拾一个个温暖的日子。已经立秋了,秋风一扫,羊们的眼眸里便失去了绿色,艰难的日子就会接踵而来。有的羊,卧在柔软的草上,慢慢咀嚼,多少时光值得它们回忆呢?远山,在它们的左边或者右边,从河滩蔓延过来的绿,在山上更加恣肆放纵,从这个山头,漫过这个山头。远远近近的山,深深浅浅的谷,成了一片绿的世界。大山,已经成了放牧的禁区,昔日一声声的咩叫,早已经跌落到很深很深的山谷里,成了鸟儿们寂寞时,回忆的歌声。
  羊们,望着远山,慢慢祈祷。
  那个牧羊人,斜靠在一棵松树上,叼着一杆旱烟袋,吧嗒着一个又一个苦涩的日子。不知道他何时出家门,或者出门过于匆忙,把父亲的衣服,错穿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暗淡的颜色,让他成为了松树林中的,又一棵松树。那顶解放帽,本应该放在博物馆里,他却仍然戴在头上,遮风避雨。困倦了,头歪向一边,眼睛闭上,嘴巴微微张开,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一滴接一滴,与父亲留在衣襟上的汗渍相溶,模糊了今天与昨天。烟袋杆捏在手里,烟袋锅里的烟,袅袅逸出,像梦里的思绪,不知飘向何方。烟口袋垂下来,在风中飘来荡去,那里边,有昨天的尘烟,今天的风。或许,会装满了一辈子的记忆。
  树上一只大鸟“嘎”的一声惊叫,牧羊人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合拢了嘴巴,卷拢了手里的烟袋和烟口袋。我看见,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那里,深藏着岁月的沧桑与凉薄。
  见到我,他面无表情。或许,他的眼里只有那群羊。
  他说,他们家世代放羊,只有他的父亲,在生产队的时候,当过生产队长,那杆放羊的鞭子,在尘埃里躺了几十年。他的门牙豁着,说话的时候漏风,也漏掉了许多岁月的记忆。
  我们离得很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说,他身上的味道与他父亲的不一样,应该更像爷爷。他的爷爷,解放前给地主放羊;他的父亲,解放了,在生产队当队长;现在,他重新拾起爷爷留下的鞭子,给人家放羊。他不知道,应该叫“人家”什么。地主,资本家,都不是,人家是有钱人,是那种先富起来的人。
  我回过头,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河卵石,河滩上幽幽的青草,与他爷爷那时,应该没有什么不同。一群低头不语的羊,走在不知流过了多少岁月的河滩上,啃着草。那些从历史的缝隙里生长出来的新芽,一定是别有滋味的。
  牧羊人举起鞭子,在空中挽起一个鞭花。羊群就在这清脆的鞭子声中,渐渐远去。我不知道,一群羊,和那个牧羊人,是走向昨天,还是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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