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藏在醋里的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5 编辑 <br /><br />藏在醋里的母爱
文/赵素美（雨梦幽兰）
我自幼爱食醋，对醋有着特殊的情愫。喜欢醋，不仅仅是因为醋本身所具备的各种各样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些有关母亲和醋的故事。酸，是醋的味道，亦如母亲的一生的辛酸。每每忆起那些往事，便会一个人默默地含笑流泪，酸酸的，醋的味道。时过境迁，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小时候，家境清贫，虽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工资却低得可怜。那时候饮料对许多像我一样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而言，是种奢侈品，但无论穷人家还是富人家的孩子，都有着一个通病，那就是嘴馋。母亲是位勤劳能干，又非常聪明的农村妇女。尽管家里经济条件差，但因为孩子们喜欢，醋还是必备的。母亲是极聪明的，为了给孩子们解馋，她就想出一个很有创意的主意，自个儿研制出了一种“糖醋饮料”，所谓的饮料，其实不过是一种糖醋水的混和物，母亲总是先烧满一壶白开水，放在通风的地方让它慢慢凉下来，然后，在凉开水内注入些许醋，再加些许白糖，用汤匙轻轻搅拌几下，“糖醋饮料”就这样诞生了。即便如此简单的东西，但那时的我却一直视此“饮料”人间美味，喜欢它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种母爱的感觉，特别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如果饮用它，据说可以防暑。母还会自制醋蒜，母亲做的醋蒜在邻里间是出了名的好吃。母亲很注重材料的挑选，蒜一定是她新从园子里拔出来的，若是陈年老蒜是很难做出好醋蒜的。母亲先是去园子里拔蒜，回来后一颗颗去掉主根茎，每颗留有约几厘米长的假茎。然后麻利地将蒜头洗净，沥去水分，放在阳光下凉上半天杀菌。接着再将蒜头放入缸中，放一层撒一层盐，装至半缸。与此同时厨房里的醋和水也煮沸了，加入红糖，直到红糖完全溶解，冷却后将配好的溶液倒入蒜缸内进行泡制。母亲说煮醋很关键，一是为了让红糖熔化二是防止生水滋生细菌，导致醋蒜坏掉。母亲做这些事时，一点也不觉得烦，总是很享受的样子。我也觉得那时母亲的每一个动作，一颦一笑，都是流露着优雅，散发着美的气息。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坛口密封好，放于阴凉处。只需等上一个月，醋蒜就可以上桌了，酸爽脆甜，最下饭的一道菜。

母亲总是起早贪黑地忙碌着，因为父亲要去学校教书，母亲不得不在田间，做男人干的活儿，同时还要照顾我们兄妹几个。不过那时的我们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以及饮食的调理下，体质都很好，不像现在的孩子，动辄就生病，非吃药打针方能痊愈。即便是流感泛滥的时期，我们兄妹几个也是安然无恙，母亲总是煲一锅热气腾腾的醋放在房间里，她说：“这样就可以杀菌消毒了，病毒就不敢来咱们家了！”有时炒菜时，母亲也会放几滴白醋，说是能开胃，增强抵抗力。母亲没怎么读过书，不太懂醋的成份以及它的各种妙用的原理，她所有的经验都是从老一辈人那里学来的，譬如：室内放醋可以杀菌消毒，从而预防感冒。给哥哥擦那双像宝贝一样的皮鞋时，母亲会滴上一滴醋，她说这样皮鞋就能更光亮。等我们家的生活稍微富足时，母亲开始给我们煲大骨汤，这时，她也会放点白醋，说是可以使煮出的汤汁更浓白。
中国人有过年的习俗，饺子是必不可少的，对有钱人来说，吃顿饺子算不上什么美味，但对那些温饱尚没能解决的家庭，一年能吃上一顿饺子，可就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了。北方人吃饺子，不管什么肉馅的，都习惯沾着老陈醋来吃，才觉完美。那年，父亲所在的单位，发了两斤猪肉，我们看见肉，嘴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犯馋了，个个吵闹着要吃饺子，母亲很爽快地答应了。母亲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我们兄妹能好好读书，只要我们努力学习，无论我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她能做到的，都会一一给予满足。于是，母亲去菜地里，砍了一大颗白菜，洗凉完毕，开始剁饺子馅了，然后是和面，擀皮，我也高兴地跟着她一起包起饺子。忙了半天，总算把饺子包好了，父亲忙着劈柴烧水煮水饺。终于，热腾腾的饺子起锅上桌了，看着晶莹剔透的水饺，我们个个垂涎欲滴。“没醋了呀！”突然，听到父亲大声说。这么好吃的水饺没陈醋，可真是美中不足。于是哥哥接到父亲的命令，速去村里的小店，买醋。不大一会功夫，哥哥空手而归，说是过年店里的陈醋很畅销，竟全卖光了，店主还没来及去城里进货呢！可大过年的，总不能去邻居家借吧？就在这时，一向有办法的母亲，不慌不忙地说：“没关系，有了！”我们都很诧异地望着母亲，只见她拿起开水壶，对着用完的陈醋瓶口注入些许开水，然后又揺了一下醋瓶，将醋水便入碗中，竟是稀释的醋，我们沾着这特别的山西老陈醋，伴随着爆竹声，一家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美味的水饺，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也在渐渐长大，兄妹几个奔波于各大城市，吃遍了数不清的美食，却毅然对母亲的手工水饺情有独衷。尝尽各种各样的饮料，再后来，超市也陆续出现了各种陈醋饮料、苹果醋饮料。却怎样也喝不出母亲的糖醋饮料的那番滋味，幸福的味道。此时，独在异乡的我，开始怀念母亲，怀念母亲的糖醋饮料。
那年，我休探亲假回老家，恰逢非典SARS来袭，母亲见到我很高兴，谈笑间，才发觉母亲曾惹无数女人羡慕的一头黑发，如今逐渐被白发所取代，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缕青丝，我心里一阵酸涩。母亲老了，一条条皱纹无情地爬上了眉梢！孩子们不再需要她做的糖醋饮料了，但曾经的那些往事却会永远定格于孩子们心中。临行前，母亲担忧我的身体，特意在我的行囊里放了瓶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吃醋防非典，尽管我所在的都市处处都能买到醋，但为使母亲安心，我毅然将那瓶醋带到千里之外，其实，我是带着母亲那份沉甸甸的爱在行千里。上天垂爱，母爱如斯，我怎么会又怎么能染上非典呢？

这藏在醋里的母爱，一如那坛老陈醋，经久沉香，酸中带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