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丹青
2021-12-31叙事散文范利娟
母亲不会画画。其实,她大字都不识几个,根本就不知道丹青是啥意思。我家门前一棵槐树,屋后一棵桐树,房子周围,有闲置着的土地,面积不大。母亲把它们开垦出来,种蔬菜。春天的油菜韭菜,夏天的西红柿黄瓜,秋冬的萝卜白菜红薯蔓菁,极大地满足着我们姐弟六……
母亲不会画画。其实,她大字都不识几个,根本就不知道丹青是啥意思。
我家门前一棵槐树,屋后一棵桐树,房子周围,有闲置着的土地,面积不大。母亲把它们开垦出来,种蔬菜。春天的油菜韭菜,夏天的西红柿黄瓜,秋冬的萝卜白菜红薯蔓菁,极大地满足着我们姐弟六个的味蕾。
我是在乡里上的初中,每星期回家一次。春天的一个傍晚,我从学校回来,一路急走,爬上最后一道坡,家就映入了眼帘。夕阳衔山,我青砖灰瓦的家,安详地沐浴在金色的落日余晖之中,碧绿的麦田簇拥在它周围,它的头上,摇曳着浅紫的桐花;它的身旁,环绕着金黄的油菜花。我的母亲,正站在一畦韭菜中间,弯着腰身,专心致志地锄草。我觉得我的家就是一幅五彩缤纷的画,而我的母亲,是无师自通的丹青高手,她以大地为纸,以锄锹为笔,用汗水作颜料,随便一涂抹,她的身边,就盛开了赤橙黄绿的花。
母亲笑道:“啥画家呀,啥丹青呀,我还不是为了填饱你们的嘴?”
是啊,为了一家人的吃穿,一年到头,我都很少看到母亲闲着过。锄地、施肥、浇水;做饭、洗衣、做针线;喂猪、喂羊、喂鸡,母亲始终不肯停下她忙碌的手脚。蹲在院外的菜地里薅草,对母亲来说就是休息了。
我们姐弟相继搬到市里居住,老家的母亲,却还不愿意让她的画笔退休。她说,有她和父亲在,我们就能吃上不掺增白剂和防腐剂的麦子面,就能吃上柴鸡蛋和土猪肉。我们软硬兼施,才把她和父亲挪了出来。谁料还没过上半个月,父亲就说,他在邙山上的牡丹园里找到了活干,园方管住,他和母亲自做自吃,不用拖累我们。我们磨破了嘴皮也无济于事,只得把他们简单的家当搬到了牡丹园里。
四月牡丹开,我带着朋友去园里看母亲。穿过牡丹观赏区,进入一道大铁门,转过两条小路,园子的尽头,就是母亲居住的地方。两间白色的小平房,房后碧树葱笼,屋前白杨挺拔。左侧是姹紫嫣红的牡丹,右侧,是金黄的油菜花,是绿油油的韭菜大葱蒜苗菠菜。花香扑鼻,蝴蝶翩翩,小狗黑子听见动静,疾跑而来,绕着我和朋友撒欢。仰起头,在灿烂的阳光中舒适地闭了眼,朋友羡慕地感叹着:“原来伯母在这桃花源里做神仙呢。”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从房后转出来,手里的韭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她微笑着招呼我的朋友,说中午要给我们包饺子。朋友由衷地说:“伯母,你这地方花红柳绿,真像一幅画。”我笑道:“我妈天生就是丹青高手,走到哪儿,就把画儿带到哪儿。”母亲嗔怪地看我一眼,垂下花白的头,眯细了眼,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择韭菜。
总惦记着叶落归根的父母,去年冬天回到了山沟里的老家。昨天和母亲通电话,说这几天要回去看她,母亲很高兴,说要多准备些菜蔬,好让我带回来分给朋友。我想,母亲终究是离不开她的画笔的,现在老屋的周围该是桐花紫菜花黄,母亲把锄头一挥,春就来了,花儿,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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