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苹果的心愿

　　初秋的一天，老公带回来一袋苹果，置于桌子上。

　　我瞥了一眼，没怎么理会。他劝我尝一个，我撇撇嘴说，该不会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对于苹果，有点心有余悸。春节前，去市场买苹果。听别人说好吃，就买了一箱。回到家，拿出几个洗了洗。挑了一个又大又红，长相水灵的，咬下去，清脆多汁，感觉还不错。嚼了两下，味道一直淡淡的，像是飘在千里之外的感觉。连吃几口，越吃越觉得嘴里塞得是一团棉絮。吃了一半，就给了老公。


　　从中换了一个，吃一口，感觉很甜！高兴之余，我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嘴里的甜，已远超普通苹果的功力，好像唯有成精才可拥有。一丝丝的甜，从舌的味蕾直达头发尖儿，每吃一口都让人心里颤一下。


　　因为厌倦了它们的口感，一箱苹果很快被束之高阁。家里若有人来，我偶尔会拿出几个招待一下他们，但心里总是充满愧疚感，生怕他们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让自己无法下台。


　　等再想起它们，已是一月之后。只见一半的苹果躺在箱子里，软的软，烂的烂，恰似久病之人，皮皱色黄，干瘦无力。腐朽的气息，像黑色的烟雾从坏掉的身体里飘出，随后溢出箱外，直入我的鼻孔，呛得人一阵恶心。不能吃了，扔掉吧！我和孩子提着它们，快速走向路口。一个苹果掉在地上，孩子捡起，朝远处扔去。苹果像麻雀一样飞向高空，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转眼间又成弧线从高处落下。


　　眼前的苹果，让我犹豫再三。在老公的劝说下，我打开了袋子，看见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像孩子般的朝我微笑。它们只有小拳头那么大，一个个半红不熟，浑身散发着细微的清香，并略带一点点甜。


　　我忍不住尝了一个。一股纯粹的气息，瞬间把我带入一片空旷的山野。半山坡，一棵野生的苹果树昂然挺立，眼望远方。大大小小的苹果挂在枝头蠢蠢欲动。熟透的苹果率先落地，香甜的气味从地下溅向四周。鸟儿、蚂蚁循着芳香纷纷赶来。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古老的山风在我的心头久久回荡。


　　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我站在店铺的柜台前，眼睛盯着一个黄色的大苹果，嘴里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九分钱一个！店铺老板说。我飞奔回家，要了一角，然后快速返回。结果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老板就给涨了一分。尽管我一肚子的不乐意，但还是狠心买下了它。我一路走一路吃。那实实在在的苹果味儿，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一待就是三十年。


　　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苹果了！我发现，如今偶尔吃上一次，竟像是找回走失多年的亲人一般，令人惊喜万分。


　　老公说，这是从别人家的苹果树上摘的，纯天然的。


　　忽然想起去年，同事往学校带了十几个小苹果。青色的，跟小石头一样瓷实。咬一口，是青苹果的酸甜！大家一阵惊呼，好纯正的味道！同事说，是从自家树上摘的，无公害，纯天然。


　　苹果的益处多多，人们时不时地会买上几个享用。谁每次买不都是带着美好的希冀？然而一次次的失望，让我越来越不想走近。


　　自己摘的，总不会差到哪里吧？抱着好吃的想法，我们有一次去了苹果园。


　　莽莽苍苍的果园，让人感觉进了林海一般。空气中满是诱人的气味。我们徜徉在树丛中，兴奋地摘着红得醉人的苹果。一想到孩子们大口吞食苹果的样子，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阵的激动。


　　谁知道，半袋子的苹果一到家就像中了邪似的。刚开始还喜欢吃，可越往后越令人厌恶，剩下的十几个彻底被遗忘在角落里。看着将被扔弃的苹果，我的心里是又生气又心疼。我想余生自己再不会喜欢苹果了。无论它的个头多么大，色彩多么鲜艳，都不会让我再有丝毫的心动。外表包装得再好，没有真实的内在，最终还会被遗弃。就像一艘离开航道的轮船，偏得越远，越难到达终点。


　　后来有一天，同事小丽从家带来几个苹果，课下让大家分享。我推辞不过，拿起一块吃下。脆脆甜甜的味道，不浓不淡，恰似一位淡雅的女子，给人以舒爽的感觉。这苹果与之前吃的青苹果有所不同，个大饱满，白里透红，有着牡丹的华贵。大家吃过后，都连声称赞，并纷纷询问她从哪儿买的。小丽说，是家人从外地买的，一斤十几元呢。我们听后又是一阵惊叹。


　　看来不是没有好苹果，而是我们没有给出相应的价格。苹果假如真的好吃，其实贵点也没什么。只是价位过高了，一般人都难以接受。


　　一次回家，我看见邻居二婶正往家搬果树苗。她对我说，苹果不好卖，外村一家苹果园不想再种，就把苹果树都贱价出售了。她正好想养一棵，就顺便带了回来。


　　在自家院里种果树，不会添加任何有害成分，吃起来不仅放心，还保证原汁原味，想想都让人羡慕，但那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下可苦了一些人，高价的买不起，廉价的又种不了。如何才好？


　　望着袋子里的苹果，我仿佛听见，一阵阵的风正从远处呼啸而来。它们吹过田野，吹过村庄，吹过人们的面庞，似潮水一般。


　　那些被扔弃的苹果，像一块块石头从我的心头飞出，然后又重重地落下。所有的东西，一旦远离了本真，都终将被抛弃。而一切偏离，唯有回归，才能抵达远方。苹果何尝不是这样？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每个人都会品尝到苹果原始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