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看雨

檐下看雨
鸽子

秧苗已插下，玉米已播下。等待的就是一场好雨。

更何况？夏日炎炎，需要雨水的何止是庄稼呢何止是土地呢？人们内心里的田地也盼望着雨水早日下下来。更何况，人本来就是一株庄稼，离不开雨水的滋润啊！

可老天爷最爱和人捉迷藏，你愈是时时刻刻以手遮额举头望天找有没有雨云飘过来，您愈是夜夜梦见雨水哗哗下起来，它就越青着脸给你看：让你干着急。今天不下雨，明天不下雨，后天，还是不下雨！

想想也是，急有什么用呢？雨季到了，雨自然就来了。心静自然凉，家里的庄稼地，该除草除草，该护理好田埂塞紧老鼠洞就提前去做好，该把田埂上的露水青草割来喂牛马都得趁早，庄稼和庄稼人都讨厌光说不练的主儿。免得大雨一来，要么田不保水，要么雨水稍大一些就把田埂冲垮了，要么田地里杂草丛生，要么田埂边的草太茂盛影响了秧苗的长势，到时候你再急，急得抱石头冲天也没有用！

是啊，好雨知时节，庄稼们知道，田地知道，农民们也知道这事理。该做啥做啥，忙里偷个闲，切莫辜负了这有雨时节的好时光？喜欢串门的串门去，喜欢玩纸牌的玩纸牌喜欢下象棋的下象棋，妇女们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扯扯家常，讲拉拉琐事。到了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年龄的青年男女，也找个借口去田野里逛逛去山间拾拾菌子培养培养感情。当然，喜欢睡懒觉的，也可以放放心心睡个昏天黑地！反正，雨，还没下呢！

造物不言德，风日弄晴妍。碧玉妆成的夏日乡村到处花红柳绿，翡翠雕成的的村庄里倒处生机勃勃，这样的时光该做啥当然做啥！趁街天去采购几件蓑衣，既防雨又保暖，塑料雨衣中看不中用，还没开始劳动就会破洞拉丝，没法用；草帽备几顶，防晒；斗笠备几副，防雨；锄头把儿朽了换一根，最好是青干栗木的，不会长虫，耐用！镰刀钝了得磨锋利一些……凡事总是有备无患啊！老人们的唠叨总是有道理的，是做得药的，。要不，老人们怎么会一辈传一辈地教育子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雨说下就下来了。一大早还躺在床上，就听见雨打瓦片乒乒乓乓，雨打院子噼噼叭叭，雨打棕榈树的叶子，就像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那凉凉的雨把空气浸得润润的湿湿的！提前做事心不慌，这时想想母亲的话，真是的！我们家该提前做的活我早已做完了，现在就用不着惊慌失措跑向田间看水，也用不着手忙脚乱跑到屋后看雨水是否积在阴沟里会淋垮围墙。

我本来就是一株根须还没长壮实就进了城的庄稼。很久没回家了，从城里回家来，只想抬把小竹椅，捧本闲书，坦然地坐在屋檐下，听听雨，看看雨，让自己像豆粒一样在雨水里膨胀，再膨胀，最后抽出嫩嫩的芽开出香香的花结出甜甜的果了！

瓦房顶上的雨水顺着瓦沟淌下来，哗哗哗冲着院子的青石板，大大小小的雨点在院子里欢快地跳着舞，积起的雨水把院子冲洗得干干净净。这倒好，省却我打扫院子了！雨水一来，院子里的那一架丰收瓜，比我还高兴，一个劲地在雨水里狂欢！我抬眼一看，刚还是小花花一朵，一扭头功夫就变成小瓜蛋了。这大自然，真是奇妙！还有那块老门板，雨没下时，干干的，没啥看相。可雨水一泡，居然长出了几朵蘑菇来！

看看对面的瓦房顶，瓦片明亮明亮的，瓦沟缝里的瓦花儿兴奋得摇头晃脑，青青的草儿越加绿了！几只不怕雨的麻雀，飞到瓦房顶上啾啁几声，抖抖羽毛，算是洗个澡吧！洗净了唱着歌飞回墙洞中去了。细一凝神，我还听见房前屋后的树木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那声音，惬意安然，知足！喝着喝着，它们的枝叶就越加的绿了，它们的花朵就越加的灿烂了！雨水把瓦片擦得亮亮的，亮得泛出蓝蓝的光晕；雨水把院子里的石板冲洗得亮亮的，亮得真的像大珠小珠蹦蹦跳跳的玉盘了；雨水把空气擦得亮亮的，透过迷濛的雨雾和围墙，我还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雨水也把我的目光和心擦得亮亮的，让我看见了许多的美：小小的四合院显溢满温暖和柔情，她就是家，暖融融的家，热乎乎的家！墙缝里，有一只壁虎，伸一下头四处瞅瞅，又缩回墙缝去了，下雨没虫子苍蝇飞来飞去，还不如回老窝里休养身心呢！

在雨水里，陋室真的不陋，小屋真的不小：屋子里四时炊烟不断，屋子里生活都是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鸡零狗碎的生活展开，却乐融融陶陶喜滋滋啊！就像现在，我在看雨，母亲忙乎着在做饭，随我那个自称是城里人回老家的孩子早跑出去玩雨去了！雨水能让庄稼长大，雨水一样能让孩子长大！城里的孩子回乡下来淋淋雨水接接地气，不用说大道理，潜移默化他就明白万物生长靠太阳万物生长靠流水了，他当然也就明白锄禾日当午谁知盘中粒粒皆辛苦的诗意了！

青箬笠，绿蓑衣，斜斜风细雨不须归。淋淋雨，吹吹风，晒晒太阳，人不仅不会生病，只会越来越精气神十足！

院子在雨水里清洁，屋顶在雨水里干净，一场哗然而下的雨水也会把人的身心冲洗得透明空亮清清爽爽。人和院子里的石板本来就没有什么两样，经常不打扫，沾满灰尘污垢不说，还会长出青苔与杂草，最后再坚硬的石板也会风化成泥的。人何曾不是一样呢？经常不打扫，块垒多了杂物多了，自己就会把自己闷死！

在雨中，我想起冯惟敏的散曲《喜雨》“初添野水涯，细滴茅檐下，喜芃芃遍地桑麻。消灾不数千金价，救苦重生八口家。都开罢，荞花豆花，眼见葫棚结了个赤金瓜。”我家院里没种葫芦，倒是种了一架丰收瓜，种了几窝老南瓜。丰收瓜的爬满了架，南瓜爬上了围墙。昨日里只见丝瓜开满了朵朵小白花，南瓜也绽开了金黄的花。蜂鸣蝶舞煞是热闹！刚才想心事忘了看看这些瓜，但雨水里的瓜肯定会带来给我意外的惊喜。我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从高处收回到，才投向架上丰收瓜墙上南瓜，就忍不住了出了“啊”的声音，南瓜结的小瓜蛋正趴在墙头的叶子里朝我挤眉弄眼呢！那一个个小指腹大小的的丝瓜一个在架子上轻轻起舞，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些瓜过不了三五天，就可以摘下来了，头水的瓜脆而嫩，煮着吃，甜！炒着吃，香！那可真是美味中的美味！这样一想，我禁不住口舌生津了！我馋涎欲滴的样子肯家被瓜们洞悉了，一阵小风过，那叶片上吹过的的雨滴飞到我的脸上，微微沁凉，我赶紧回到现实中。这么一大个人，还是一个馋嘴样，可别让让瓜们笑话自己啊！

我想借着雨点掩饰自己的心事，装作扭过头看看其他东西。可我心事还是藏不住，种在阶边的花椒树摇着头朝我做鬼脸，一旁的石榴花又疯狂地嚷嚷，还有那攀爬上花椒树石榴树的喇叭花，在雨水里鼓着腮帮朝我吹奏呢？是啊，馋嘴就馋嘴吧，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叮叮当当，平平仄仄，雨点们早就洞悉了我的小心事了！

蜷在屋角的看家狗忽然“汪汪汪”叫起来，伏在梁上的猫“喵喵喵”一溜烟跑向上屋去了。原来是，玩雨水的小女儿全身湿淋淋推开大门，跑进屋来了！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像一朵沾满雨珍珠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又像一株正在雨水里拔节成长的小禾苗……不用说，接下来，母亲又要盯着她去换上干衣服！接下来，就要开始做早饭了！饭桌上，是母亲从雨水中的菜地里采摘来的小茴香、青葱、白菜，还有从菜地上边归来时顺手扯的一把水芹菜。当然，运气最好的时候，是在路过玉米地时收获一大丛火把鸡棕……

边在檐下看雨，边听母亲一脸慈爱地说话，边看孩子狼吞虎咽地吃饭，幸福从小小的山乡小屋里弥漫开去，随雨水又弥漫开来！

像一株渴求雨水已久的秧苗，像一株等待雨水已久的玉米，我尽情地吮吸着这甘露，幸福地享受着这慈爱！

檐下看雨的我，是幸福的我！ 檐下看雨的我，是重新生长拔节的我！

[ 本帖最后由 鸽子杨军 于 2010-7-26 14:3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