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有个石板村
2021-12-31叙事散文徐得荣
前不久,文体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王苏陵先生组织县三晋文化研究会及黎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十多位乡土文化人士,专程到上遥镇石板村开了一次研讨会,意在挖掘和抢救该村的历史文化遗产。在石板村,大家聚集在龙王庙,先是听了俊廷的简要介绍,然后又进行了实……
前不久,文体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王苏陵先生组织县三晋文化研究会及黎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十多位乡土文化人士,专程到上遥镇石板村开了一次研讨会,意在挖掘和抢救该村的历史文化遗产。在石板村,大家聚集在龙王庙,先是听了俊廷的简要介绍,然后又进行了实地考察,老榆木这才发现,这个一向名不见经传的山村竟然具有如此深厚的历史文化,有如此感人的传奇故事。 初识石板村 老榆木之所以知道黎城有个叫石板的山村,始于结识李俊廷。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老榆木在县委办公室担任文秘,给常福江书记、王进卯、郭同在副书记等县委领导写材料。这年秋的某日,时为黎城报社记者的吴海斌找到老榆木,说老榆木出身工交系统,现又在首脑机关供职,接触有头有脸的官人比较多,可否为石板村的李俊廷介绍个单位写材料,说俊廷很有才华,只是生不逢时,光华被泥土掩盖,无人发现而已。老榆木本无伯乐之才,亦无意行伯乐之举,只是觉得俊廷不是为擂镢头挑扁担而生,这样的人才被埋没怪可惜,他应该走出大山融入社会,把才华用到他该用的地方,于是推荐给二运经理邵承录。至此,李俊廷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石板村,开始了他的文字写作生涯。这个小兄弟倒也争气,脑子好,肯上进,进步很快,如今在黎城文化圈小有其名,老榆木甚感欣慰。 老榆木的老家在黎城最东面的东阳关辛村邻近河北,俊廷在黎城最西面的平头石板与襄垣接壤,两地相隔百里,如果不是结识李俊廷,老榆木终生都不可能与石板村结缘。 石板村过去隶属平头乡,撤乡并镇后归于上遥镇辖区,在老榆木的印象中,平头是黎城最山最穷的地方,偏远而荒凉。尽管老榆木知道黎城有个石板村,但对石板村一点都不了解,要不是参加这次石板村文化研讨会,要不是看了李俊延那十几篇关于石板村的文章,即使此生从肉身变为干骨,也不会真正了解石板村,不会知道石板村是个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地方,不会知道石板村有如此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更不会知道石板村还有杨暄这样富甲一方的开明绅士以及神医陈兴华这样的传奇人物。 走进石板村,老榆木不由眼前一亮。 石板村位于黎城县西北部,村落不大,也就500来口人。站在望夫山头向下俯瞰,山村基本方正,布局严谨,结构合理,街道虽窄了些但却很直,只是留下深深的沧桑岁月遗痕,仿佛在给人们诉说着远去的故事。青石铺就的小巷古朴而幽静,石径光滑而明亮,那是一代又一代的石板人创造山村历史的印记。村中首富杨家的数处老宅仍保留着原有的面貌,庄重而质朴,说明宅主人虽有财但不奢华。一株千年老槐,比彭庄那株老槐树还粗,是迄今在黎城发现的树龄最长、直径最大的老树。据说石板村的先祖移民自洪洞县,这不由的引起老榆木猜想:石板村的千年古槐,是否为当年其先祖从洪洞带来的树种?如果猜想正确的话,这株千年古槐就是石板先祖的根脉,寄托了他们对故乡深深的思念。 看过后眼馋,听过后耳痒,在老榆木的心里,悠然升腾起一股欲深度探究石板古村的冲动。
厚重的历史文化 戏曲、民谣、谚语,寺庙、祠堂、古寨,历史文化之厚重,是石板村不同于一般村落的主要特征。 村中有庙,名曰“龙王”,占地约千余平方米,独院,正殿五间立于高台之上,左右两侧辅设配殿,东西廊房各七间带出厦,戏台与正殿相对,下置山门。庙院有古柏四棵,其粗盈尺,挺拔俊秀,为古庙增色不少。 村西原有观音堂,现已坍塌,观音堂旧址变成一座烈士亭,象一首诗,象一幅画,更象一首颂歌,记录与传唱着石板英雄儿女英勇抗战、为国捐躯的光荣历史。 村东有福堂,为村中首富杨家所建,准确地说是杨家祠堂,因时代变迁杨家风光不再,故无人修缮任其荒废。尽管如此,我们仍可从这座破败的建筑中,窥视到杨家昔日的兴盛与辉煌,感受到石板人的聪慧与勤劳。 村的东南角有一处水池,过去叫“思源池”,八十年代初重建,改名“胜昔池”,取意今天胜过往胜昔。“思源池”主要由村之首富杨家出资所建。《思源池创凿记》虽残,但细细研读,尚可明白其中大意:西乡石板村居住着大约四十户人家,因地处干旱山区,长期处于缺水状态,村民本就饮水困难,加上维修娲皇庙、龙洞山、龙王殿等工程需要大量供水,解决用水问题遂成燃眉之急。因此,石板村从庚戍年三月起到辛亥年八月,用了近一年半的时间,在村南面的一块地方挖掘修筑了一个面积数十丈、深达二丈许,容积200余立方米的蓄水池。在修筑水池过程中,村里绅士杨君(指杨暄)不但是主要捐资者,而且为了不累及乡邻村民,自家把所有筑池亏欠全部补齐,使工程顺利完工。村里一高姓文人为了让世代子孙不忘杨君(暄)捐资筑池的义举,将水池命名为“思源池”,这是效仿古人“思源”之意。在工程竣工之后,这位高姓文人应村民请求,撰文以记其事,并刻于石碑之上,让人们永远记住杨暄热心公益、造福一村民众的无上功德。 尤其令笔者惊奇的是,石板村的防御工事做的很好,有村墙,还有山寨。山寨建于明朝朱洪武(元章)开国年代,村墙约建于清末民初。不管是大明灭元,还是清兵入关推翻明朝,抑或是民国灭清后陷入军阀混战,凡朝代更迭必致天下大乱,战事濒泛,响马猖獗。为安全起见,村里在村西面的山顶上建寨安民。山寨的功能主要有两个:其一,便于观察敌情。站在高高的寨墙上,整个村庄及四面通往村庄的道路便一览无余,发现有敌来袭,立即敲锣鸣号示警;其二,利于御敌防务。寨墙既高且宽,宽约二尺,高有两丈,用巨石筑砌,石灰勾缝,非常坚固。寨墙上面建有女儿墙(也即墙躲子),寨门一关,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在冷兵器时代,山寨防敌最为有效,村丁站在高高的寨墙上,或滚石,或射箭,或砍翻云梯,均可有效杀伤敌人,极具优势,故而各地建寨颇多,一些村庄即以寨为名,如黎候镇的北泉寨、程家山乡的南寨、黄崖洞镇的小寨等。为躲避兵灾匪祸,清末民初石板村依据该村西面依山,其余三面开阔的地形地貌,在村子的南、北、东三面,用高高的村墙把村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在村东的狮子口留有大门,南、北两边开有三个小门,白天开放,晚上关闭,有村丁把守,非本村人不能进入。同时,村里还组织青壮年成立起护村队,由杨聪德(杨暄之侄)和杨拴好统率,担当护村卫民职责。杨聪德精通刀法,刀舞得圆时,刀光护体,水泼不进。杨拴好与杨暄亦是本家,只是稍远了点,此人也有一身好武艺,手中的三节棍非常了得,远近闻名。 村西北方约八华里的大板山风光优美,环境幽雅,山中有座小寺名奥山寺,深藏于山坳凹崖之下,大有“深山藏古寺”之画意。《重修奥山寺碑记》载:“黎之西有奥山寺,旁有苍龙洞,洞旁有泉水,味甘而冽,清澈无纤,翳余有崖崩欹怪,石谷响泻,寒泉之出……”。又载:“择其深遂而明敞者而殿,为其气象巍峨,规模之严整,自前明弘治四年复修,迄今三百余年矣。”在俊廷和村干部的带领下,老榆木与一众乡土文人结伴而行,踏碎石,穿荆棘,攀石崖,在几乎不是路的山间小路上艰苦跋涉一个半小时,绕过一道山岭后,终于亲眼目睹了深藏于奥疙洼里的这座小寺。寺庙虽小但保存尚好,山门犹存然破损严重,几近坍塌。苍龙洞虽在,但已不见有泉水流出,不闻泉水之声。有一建筑靠山朝外,似主殿又像戏台,正面敞开,三面有墙,墙壁上大量壁画清晰可见,活灵活现,如来、弥勒、观音、文殊、普贤、地藏、伽蓝、毗胪、药王、四大天王、十八罗汉、二十四诸天……,几乎囊括了全部类型的佛像。后来老榆木读《重修奥山寺碑记》方才知晓,此建筑为“留云殿”。转过留云殿后,地上卧残碑数通,石壁上摩崖石刻数处,有的已成完整形象,有的不知何故半途而废。 除此之外,村里过去还有奶奶庙、土地祠、菩萨堂、三教堂、鳌山观音阁等大小古建筑,但均废毁不见踪迹。 开明坤士杨暄 老榆木欣赏石板村厚重的历史文化,更欣赏石板村远近闻名口碑甚好的乡绅杨暄。 杨暄生年不祥,卒于1925年,乳名世福,字凝轩,清光绪监生,破落财主,绅士。 有人说,杨暄是个在黎城近代史上有争议的人物,谈论其人如触雷区,说话还是小心点为妙。然而老榆木以为,一个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至于因为说了杨暄几句公道话而惹来杀身之祸吧?分析一个人好坏应该看他的本质,既不能因为杨暄是个开明坤士,为乡里办了许多好事、善事,我们就忽视了他具有剥削特性的地主加财主身份,也不能因为杨暄是个地主加财主,就分把他说成坏人,抹杀了杨暄为村里常施善举,热心公益事业,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老榆木认为,对杨暄应该有一个科学的评判,作为地主加老财,他毕竟是一个革命的对象,全部言好决不可能,但对他一味否定亦有失公平,有悖客观事实,是人性的扭曲。是的,杨暄颇富有,曾拥有500余亩土地,大牲畜十七八头,羊1000余只,在黎城县城拥有“大兴隆”水烟铺、“晋泰德”京货铺、“凝裕厚”是囤粮放帐铺,在襄垣城开办有铁货铺、煤窑等。可是,杨暄富有并非象一些地主、老财那样单纯来自剥削,主要源于此人精明、勤劳,他本人总是亲自参加劳动,没有做过“甩手掌柜”,更没有欺压百姓的劣迹恶行。杨家素以厚实为家风,其门庭上“敦厚尚实”四字隐约可现,足以为证。石板村才人李俊廷在《石板村杨暄》一文中这样写道:“杨暄,出身一般农民家庭,良好的家风养成了他勤劳果敢的性格,年轻时的杨暄,为了改变家境,他起早贪黑下地劳作。秋后,便赶着两头骡子住返于河北省涉县的河南店镇粜粮,逐步领悟出粮食销售中的利差所在。于是,开始收购粮食进行销售,赚取差价。后来,地方便把周边各村的粮食贩运之事交给了早已在生意场上炼就一身本事的精明的杨暄。杨暄便利用这一机会,开始屯粮,待价而沽。于是掏到了他平生的‘第一桶金’。家境渐渐变得殷实起来。”杨暄精明,杨暄勤劳,杨暄有致富本领,这没办法,就如同一些人或因愚笨不会致富,或因懒惰不想动死受穷,或因吃喝嫖赌抽大烟败坏家业由富变穷一样的无可奈何。杨暄聪明到什么程度呢?“家里结账时有好几个帐房先生,先生们在地下拨算盘,杨暄躺在椅子上听,只要那位先生的算盘拨错了,杨暄立马就指出来。”(李俊延《石板村杨暄》)。当然,无论务农,还是经商,杨暄在致富过程中或多或少存在剥削成分,比如收租催粮、屯粮待价、放高利贷等,但从杨家数代铺路修桥、掘土挖池、筑墙御敌、捐资修庙等情况来看,杨家富有并非穷一、二代之功,至少可追溯到杨暄的前八代甚至更远,到杨暄时代实际上渐近没落,是杨暄凭借他的辛勤劳作,“家境”才“渐渐变得殷实起来”。也就是说,杨暄之所以能够财源滚滚,富甲一方,主要得益于他精于商贸经营、擅长金融运作,且勤于修业,善于管理。 杨暄富起来后,并非“为富不仁”,而是慷慨解囊,大施善举,为石板村和附近乡邻办了很多好事、实事、善事,并利用他的影响力多方募捐,为发展村里的“公益事业”做出了贡献,如铺设青石整修石板村街道、修建蓄水池、修筑北马汉跛沟石桥等。特别是修筑村东新道尤其受村民欢迎,在数十米的高崖上修筑了可以容两辆马车行驶的道路,方便了西沟人的出行,也成为连接黎襄的交通要道。从雍正二年开始,杨暄先祖杨奇及后八世(杨奇、杨梁有、杨氵生、杨介宾、杨国辅等)主持广志山庙宇修祀,补修广志山圣母庙等,尤其杨暄在修缮广志山庙宇上投入最多,且组织植树造林,绿化广志,因此在好多庙碑上,都有“维首杨暄”的字样。现在,广志山若已成为黎城颇具声名的一大旅游风景区,按老榆木之见,广志山能有今天,杨家功不可没。 在石板及周边各村,多数人认为杨暄胸怀坦荡、为人厚道,被称为民国乡贤,就象俊廷所言“算得上一个人物”。或许,杨家历代多行筑路建桥、挖池修庙等事,本意是为了自己方便,为了自家利益,但在方便了自己的同时,也方便了别人,仍不失为善举。特别是修建防御工事,组织护村队,除了有保全杨家生命财产的意图外,石板村广大村民的生命财产也受到了保护。其子杨明德勇于抵御土匪响马,力挺戒毒禁赌,被响马枪杀身亡。杨明德的两个儿子参加了革命,兄弟俩都是我们共产党的处级以上干部,为建立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做出了贡献。杨暄的孙子媳妇—小寡妇积极支持抗日,为抗战做了不少事情。 发生在杨暄以下三代身上的种种这些,是该褒奖呢,还是该砭贬? 孰对孰错,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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