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儿时割蓑草

犹记儿时割蓑草
登荣 　　假期回乡下老家，漫步在故乡的田间地头，但见山坡上、岩壁上、荒地里，随处可见郁郁葱葱、自由散漫的蓑草。于是，儿时割蓑草的苦涩往事不禁涌上心头——
　　从老家的房子出来，经过生产队的生猪屠宰场，就是乡供销社的后门。再沿着乡铁木社和供销社之间的小巷走出去，就到了供销社长长的门面了。供销社的房子据说是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解放后财产被没收了，就变成了供销社。从我的家这边数过去，供销社第一间门面是卖煤油、农药、石灰、农具的。那里，经常弥漫着刺鼻的呛人味，紧挨着的，就是收购门市部。当时收购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既有破铜烂铁，也有小宗的农副产品，诸如苎麻、蓖麻、桐子等。还有各种山货、中草药等。最可笑的是，供销社当年还收购过活蛇。隔一段，他们就要请人将蛇杀掉，取出蛇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供销社丢弃的蛇，就成为一些人家的美味佳肴。记得有一次，他们收购的蛇不幸从箱子中跑了出来。一时间，紧挨供销社的家家户户都十分紧张，生怕蛇钻进自己的家中。自然，用于作造纸原料的蓑草，也是他们收购的物品之一了。每到小春播种结束，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就会带着大喇叭，走村串户，动员群众割蓑草，捡桐籽，寻中草药。这样，既可以满足工厂生产的需要，也让群众从中得到一点称盐打油的零花钱。
　　那是“文革”期间，学校停课了，自己年龄还小，重农活还不能干，只是在农忙季节到生产队打打突击，如放放牛，收下晒场的粮食等，其余时间，就四处游荡，无可事事。后来，看到四面八方的人给供销社挑来蓑草出售，也就萌生了割蓑草，挣点零花钱的想法。
　　于是，在场镇四周的龙背石、青子山、鱼房寨、马鞍山、田儿垭、徐家坡、送水滩、、、、、等地，就频频出现身背背兜、手拿镰刀的我，在山坡上、崖壁上、沟涧间，寻找蓑草。经过大跃进的折腾，这些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山上，早没了茂密的大树，代替的是裸露的石头、瘠薄的红土、杂乱的荒草，也很难找到成片成片的蓑草，即使有一些地方有蓑草，也早早就被人割走了。所以，有时候我跑遍好几个山头，累得汗流浃背，但却收获寥寥无几，有几次，居然还是空手回家。后来，有人告诉我，蓑草是喜阴的植物，一般长在比较潮湿的地方．．．．．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尽往向阳的山上跑，哪里会割到蓑草呢？！
　　从此以后，我就把目光盯到山背阴处。果然不出所料，一天，我在马鞍山的背面，靠着一座四合院的山坡上，发现了一片茂密的蓑草，这让我喜出望外。正当我小心翼翼地下到长蓑草的地方，动手割蓑草时，一声喝斥在我耳边响起，是哪来的野人，敢跑到这儿来偷蓑草？抬头看，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山崖上，凶神恶煞地盯着我。年仅十一二岁的我，早已经吓得两腿哆嗦，生怕来人揍自己一顿，赶紧放下正在割的蓑草，结结巴巴地问，怎么？这山坡上的蓑草不能割呀？“是呀，你不看看，下面就是我家的房子。这蓑草是属于私人的，你还不快走！”这人大声武气地吼道。知道遇到“地头蛇”了，我只好丢下这片唾手可得的蓑草，悻悻地离开了。
　　自从这以后，我再也不敢住家户附近的山坡上割蓑草了，而是把目光盯到崖壁上。一天，我在马鞍山上转悠了半天，也没割到多少蓑草的我，就在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顺着山崖下往家走时，抬头间，突然发现那崖壁上有几株蓑草摇曳着，似乎在向我点头致意。我下子，我来精神了，决定去割下这些蓑草。但当我踮起脚，伸长手臂，也离这些蓑草有两米多高，根本没法割到手。咋办？望着崖壁上的蓑草，我放下背兜，开始想办法如何来接近这些蓑草。我先拣了几块石头，作为垫脚石，又用镰刀在崖壁上死劲地划呀划，划出一块可以放下脚的平台，再希望通过这平台攀上崖壁，割到这些蓑草。计划的前半部分还是顺利的。因为是砂砾岩，所以镰刀也能划出平台来。再加上垫了块大石头，我也就顺利地攀上了崖壁。正当我窃窃私喜，高举镰刀准备斩获“胜利果实”时，意外在一瞬间发生了。刚才划破的平台，突然连下面的部分掉了下来。还没等我回过神，已经重重地摔到了沟涧里。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右脚上出发，很快弥漫到右腿上，进而传播到全身．．．．．．过了一阵，我才慢慢清醒了。但当我想站起来时，却马上是钻心的痛袭来，我只好用双手抱着我红肿的右腿，眼泪情不自禁地“刷刷”流了下来。隔了好半天，我才在附近找到一截别人丢弃的树枝，当做拐棍，一瘸一瘸地向家走。这大约一里多的路，我足足走了快两个小时。到家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来临。
　　当外婆和父母看到我红肿的右腿，又急又气。赶紧把我往乡上的医院送。然而，由于“文革”的硝烟弥漫，加上我们乡又不通公路，医院里空空如野，根本就没有药物。正在一家人一筹莫展时，恰好吃过晚饭在街上转悠供销社的庞主任知道我受伤的事了。这位慈眉善目的主任赶紧将自家泡的治铁打损伤的药酒给倒来了大半碗，让父母用药酒给我搓洗，以免红肿加剧。就这样，通过擦药酒和静养休息，直到20多天后，腿上的肿才渐渐消褪。自此以后，父母亲再也不允许我上山割蓑草去了。
　　如今，家乡那些光秃秃的山头都披了上绿装，曾经鲜见踪影的蓑草也遍地皆是，但却无人割除。而儿时的往事却成为人生的一笔财富始终让我难以忘怀。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7-22 15:5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