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秋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50 编辑 <br /><br />　　一场连绵的小雨，将家乡的秋天明显地做了分割，且让秋天的尾巴狠狠地和冬天粘连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日历明示，很多人也许会对时节进行误断，可植物却不这样，清晨我打着雨伞沿小区围墙外的水泥路散步时，发现绿化带上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观赏树木正以燃烧的形式写意着“火红”，还有一些叶子是艳丽的黄，或是介于红与黄之间的渐变色，在秋雨的凄清里，它们显出一种执着的美艳，和妖娆无关，和风骨有关。我不禁想起上个周末一位同事的“香山一日游”，据说除了接踵的人群和绿乎乎的枫叶之外，没有看到一点让她期待的色彩。这时，一丝窃喜从我心间闪过，这个瑟缩的清晨，竟然氤氲出几分温热。
　　许是春天的花朵太过于张扬，色彩太过于杂乱，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为春光打开过一次心门。凡事多易俗，杂易烦，加之一向做人低调，审美质朴，在春天，我往往把目光更多的投向含情的柳，萌芽的草。我会从修剪工人手中接过一束束泛绿的柳条，用水和花瓶，尽力来延长它们的生命。没有谁会要求我这么做，只因相逢时的刹那，内心涌起的那种温暖的柔软。
　　每一个人的内心都藏着一个花季，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独钟。这个花季并非深不可则，这份独钟也不是浩淼如烟，正如人生里的相遇，差的也许只是一个脚步的进退，一个秒针的摆动。
　　我曾不止一次表达过对秋天的爱。有时候我甚至情不自禁地对她高声吟诵。这亢奋的神情曾让我暗自嘲笑自己的疯癫。我外表是冷的。一群人哈哈大笑，那个默不作声的一定是我。如果把每个人都比作一种乐器，我想我应该是大提琴，深沉、悠远、凝滞、沧桑。弹奏我的亦不是某人的手指，而是悠远的秋风。这秋风不是袅娜着碎步款款而来，而是如夜间为夫披衣的深情女子，她的前世亦不是某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而是一个经历过风霜雨雪、月圆月缺的幸福灰姑娘。秋风掠过家乡无垠的海面，掠过湿地里的丛林，糅杂着鸟儿们歌声里的韵律向我吹来，吹来，缓缓吹来，有灵性地吹来，我的内心就柔化了，就一朵花一朵花地相继着盛开。
　　秋天，我把一盆盆花接连请进我家的客厅、卧室。菊花居多。菊花于秋天，如同牡丹于洛阳。虽常见，对我来说，得之却不易。那次在小区外的菜市场看到几盆盛开的菊花，一见面就对一盆婀娜的粉菊、一盆纯洁的黄菊倾心，再三叮嘱花农，打算沿小区散步一圈后将它们买下，不想十几分钟过后，五六盆菊花全不见了踪影，一打听，原来是被一爱菊女子全盘搬走。失望之余，花农指着一盆貌似菊花的花卉跟我说，这是剩下的最后一盆菊花。我凑近观看，这植物倒是长着菊叶，只是那微绽的花，花瓣短粗，色泽暗红、末端微黄，没有丝毫菊花的纯净、婀娜之质。不过，这终究也是菊花了，看看那植株，倒是精神抖擞，那蓓蕾，倒是繁多不疏。于是将它买回，放到客厅里和一株茂盛的吊兰相伴。
　　几天之后，这暗红的菊花又迎来了它的一个亲姊妹。静对着它们，我曾无数地为暗红的菊花庆幸：幸亏它生在菊界，倘若是人，它该饱尝多少红尘里的泪水。它的亲姊妹那才叫一个妩媚！植株虽不大，花也不多，然而花却很大，几朵花就占据了植株的大部分。谁一眼望去都会忽视了那叶片，误以为它是放在瓶子里的插花。花瓣是娇艳的黄，通透而流翠，纯净而脱俗。对着它，你不忍心碰触，不忍心呼吸，甚至不忍心与其凝视，因为你会以为这是对它的一种亵渎。那曲卷着的花瓣有些随意，有些慵懒，有些羞涩，却藏不住那撩人的妩媚与风情，藏不住那满满的幸福与柔情。想必这样的菊花定是女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吧。在万般的宠爱与呵护中，为心中所爱羞涩地绽放自己的美艳，独留他人无尽的艳羡于世间，任慵懒而随意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真实而完满的生命轨迹。
　　我把红菊与黄菊摆放在一起，让红菊在对比之下饱受了太多人间的奚落和争议。可菊界毕竟不是人界，那红菊活的可精神了，几乎每天都有一朵新花绽放。这大大增加了我对它的赏识，一次朋友向我讨要菊花，我看看黄菊，又看看红菊，只见一个婀娜娇美，一个风骨健爽，哪个也没舍得给。
　　有了菊花相伴，客厅也多了生趣，秋天更陡增了味道。一个深秋雨夜，尚未供暖，将自己穿成臃肿的老婆婆在电视机旁打发时光。忽听刷刷一声，只见客厅里的发财树上一枚绿叶突然落地，一面重组着“秋来寒意抵，无风叶自落”的字句，一边暗暗思索：发财树也真够调皮，偏偏这个安静时分，它却生生要鼓捣出点声响，来证明它是秋天这个大舞台上的一个表演者。
　　家乡之秋韵，除了花，还有海。夏天的渤海湾热情如火，它会和来自国内外的红衫绿裙一起疯，一起闹，甚至冲动着想把睡眠二字从人类的字典里抹去，以便它抖抖暗沉的衣衫，就能得到晨光的亲吻。不知经历了什么，秋天的海却突然地沉静下来，变成了一位谦和的思索者。思索不仅仅是精神范畴，也是物质范畴，面向大海，那铺面而来的清新和敞亮就是海思索的物质载体，与其独处片刻我就感觉已被这物质载体所深深嵌入、围裹。在界定与选取之间，秋天的海总是比人类多一只眼睛。无论是灵光一现，还是砰然心动、豁然开朗，都是海的这只眼睛对我的神圣赐予。面对着它，恍若隔世、忘却自我成了我的常态，而稍稍清醒一点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很多事，在无垠的海水里呈现出轻盈的漂浮姿势，唯独我的父亲，以一种特殊的形状沉入海底，朝着一个我难以辨别的方向逝去。
　　秋有种种。然而无论是自然之秋，还是人生之秋，都透露着一种萧疏而笃定的大气，一种刚性与智者的锋芒。于我而言，修行远在“秋”字以外，便只有闻着它那花、树、海等散发出的独特气息，写一篇凌乱而幼稚的时光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