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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芨芨草  文/匣子

2021-12-31抒情散文zfx875206
芨芨草我一直想,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芨芨草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也许因为母亲的贫瘠,这种既似群居又像独生的植物,总让我有一些亲近和怜惜。它们坚韧的生存,几乎牵系着我的整个青春。每次和芨芨草对视,既像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又像看到自己的亲人,尤其是母亲……
                                       芨芨草   我一直想,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芨芨草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也许因为母亲的贫瘠,这种既似群居又像独生的植物,总让我有一些亲近和怜惜。它们坚韧的生存,几乎牵系着我的整个青春。   每次和芨芨草对视,既像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又像看到自己的亲人,尤其是母亲。
  一个秋天的傍晚,母亲背来了一捆长长的草,腾的一声,草重重地被母亲扔在了地上。母亲揉揉被勒疼的肩膀,拍拍身上的尘土,摘去头发上的草屑,解开绳子把这些草立在了墙角。草比母亲高出许多,母亲疲累的身子更显弱小。草根上是褐红色的套子,青绿色的身子又细又长,黄黄的草尖毛茸茸的倒很柔软。母亲坐在门槛上歇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凉水,摸了摸小姑的头说: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夕阳柔和地笼罩着温暖的小院,炊烟袅袅升起,我和大姐小姑,三个人一手拿起一根长草,满院子疯跑,让风儿吹动草尖的柔黄,快乐的心随着那些细细的绒毛轻舞飞扬。母亲说,这就是芨芨草。
   
  在我们那个家里,奶奶去世早,留下了一个刚刚六岁的小姑,还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叔叔,爷爷是个风水先生,常常走东家串西家,照管不上小姑和叔叔。而母亲当时怀里还抱着吃奶的三妹,一家九口人的吃饭穿衣都落在父母的肩上。看似娇小柔弱的母亲断然给三妹断了奶,交给外婆照看,每天起早贪黑去挣工分。母亲干起活来泼辣麻利,一个女人也能挣到和男人一样的工分。有时农活紧,母亲还要抽空早点回来去自留地干活。晚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给一家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每天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还在自留地里种些萝卜白菜,也让一家人饿不着肚子。母亲对待两个叔叔和小姑,比我们还要亲。有什么好吃的,先让小姑和两个叔叔吃,剩下的才是我们姐妹三个的。小姑比大姐长一岁,一次大姐觉得母亲偏心小姑,而小姑每次都要吃饱了才会留给我们一点,大姐就私下里和小姑吵了起来。母亲听到争吵声,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大姐两巴掌。过后,母亲轻轻擦去大姐脸上委屈的泪花,说小姑是没妈的孩子,可怜呢。
 
  第二年春天,父亲把吊在房梁下成捆的芨芨草拿了出来,她们枯黄的容颜没有一丝生机。父亲两只手分别抓起两把芨芨草,用坚硬的根刮去她们身上包裹的草衣,随着唰唰的声响,碎草枯皮随着尘土纷纷飘落,一根根光滑圆润闪着亮的芨芨草含笑躺在了地上。在父亲粗糙厚实的手指下,一根根芨芨草经纬分明,不断弯转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轻巧的背篼。父亲再拿一个铁箍,用一个木头铳子,让芨芨草整齐地围成了一个碗口粗的圆,再让一个白杨木的棒子钻进被铁箍箍紧的芨芨草里,一把把长长的扫帚就立在了墙角。剩下些较细的芨芨草,母亲很快编织成一个个漏勺,用来淘麦子,捞长面。   秋收的麦场上,父亲高高扬起的麦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母亲拿起一把长长的扫帚翻转摆动,滚圆的麦粒和细碎的麦草立马分离。院子里,母亲用一把长扫帚扫去了昨日搁浅的琐碎,腾出一片洁净的土地,迎接美好的希望与梦想。晴朗的日子里,饱胀的褐红色麦粒在漏勺里欢唱,母亲捞出了一勺又一勺的幸福生活。青草和野菜装满背篼,夕阳在金黄的背篼上追逐跳跃,和我一起赶回家。那时候,我是山野里的一个野丫头,和芨芨草一起自由快乐地成长,父亲和母亲都还年轻,而芨芨草在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第一次在戈壁滩上看见芨芨草,是一个初冬的早晨。我和几个伙伴赶着牲口在山野里乱转,太阳刚刚升起,却没有一丝热量传递过来。我们几个搓着冻红的双手,蹦跳着麻木的双脚借以取暖。不知是谁忽然拿出了一盒火柴,找到了几丛已经枯黄,但依然在寒风中直立的芨芨草。芨芨草根部还留有很容易燃烧的草叶,很快,一丛丛芨芨草变成了一个个火堆,我们暖和了许多,而芨芨草化作了一缕青烟,一片片焦黑的土地。   春天的时候,我赶着羊群又来到了这里,却惊奇地发现,那些焦黑的土地下面,有嫩绿的草芽正努力向上钻,真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盎然生命力。不久,一丛丛芨芨草又茂盛地长高了,她们张扬着自己的快乐,在清风中欢笑。我忽然发现,芨芨草的草尖处,那些毛茸茸的柔软处,灰绿色中有淡淡的紫色影子,那般不起眼,本来我以为那只是些绒毛而已,可不曾想这就是芨芨草的花。芨芨草还会开花,惊奇之下,放在鼻端细细嗅来,却只有丝丝青草味,没有一点清香。后来才知道,芨芨草的花原来还是一味中药,可以利尿止血。   与芨芨草为伴的日子,清贫而快乐。清晨,和芨芨草一起迎着朝阳,在晨风中欢快地追赶着羊群。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牧羊女的脸颊,连羊群也披上了金黄色的余晖。羊群践踏起的尘土如金色的云雾,牧羊女和羊群似踏着云雾轻轻飘移。回头张望,远山苍茫,辽阔的戈壁滩上,丛丛芨芨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调皮的夕阳躲在芨芨草身后,把一丛丛芨芨草晕染成金黄色。
  人生总不能随心如意,生活有时将我们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每一次内心不平静时,我都会想起芨芨草和母亲,她们是多么相像,既有柔柳的风姿,又有戈壁的坚韧,无论是凄风苦雨还是风清云淡,她们总是那么气定神闲,心胸开阔地接纳一切,淡定从容,柔软中不乏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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