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丫头”

　　　人生充满戏剧，忽然的某一天里，我就由“好哭痨”变成了“野丫头”。
　　我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身蓝涤卡，混在男孩堆里玩打瓦，把一个薄石片竖在一条线上，我站在隔了很远的一条线上，用另一块薄石片向其投掷，打倒了就算赢。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有逆反心理，有一崩子，那帮子男孩不太愿意跟我为伍让我很生气，不带我，好啊！让你们也玩不成！瓦片被竖起还未来得及击打，就被我伶俐的小脚给踹倒了，如此三番，没有一个孩子有足够的耐性用语言来说服我，只好乖乖儿地让我加入团伙。
　　小羊比我高很多，但相比其他孩子而言，他是个文弱点的男孩子，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常常撩拨我弟弟，我是弟弟的监护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被人欺负。拦腰把他抱起，pia就摔倒了地下。不怕事大的人很多，当然包括我那个专爱偷鸡摸狗、吊儿郎当的大叔。他一面站在边上欣赏不服我的小羊再次跟我摔轱辘子，一面在那里加油叫好，对着我说，丫头，就你那身子骨，能摔得过小羊？简直不可思议！我就用事实证明给他看，一次次把高我半头的小羊拦腰抱起，pia地摔倒在地下，自此以后，小羊看见我就如过街老鼠。
　　邻居家是个有五个儿子的独居老太太，她二儿子家的小孙子经常打我家门前走过。梅雨季节，我家厕所旁的一棵杏树有些歪脖子，N枝青杏出墙来，他常拿石头扔过来，不熟的杏子就纷纷落。我闻声追出去很远，他躲在他奶奶家里拴上门在院里不停声地骂，我不会回骂，气急了就捡地上的石子往他奶奶家万弹齐发！小石子用完了就用大石头，不久，就传出了他奶奶尖利的呼声，小祖宗们，别闹啦，水缸都破啦！果然有泄水声，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溜走。
　　第二天，臭小子变本加厉，往我家也万弹齐发，我扛根竹竿追出去，为避免殃及他奶奶，他倒头往自家跑，他家在我家前一条巷子的相同位置。追到他家门口也没能把他逮住。他故技重施，躲在门里恶骂！平生我最讨厌被人骂，站在门口踢他家的门。他妈护短，也站出来骂，我气得快疯掉了，又不会回骂，只好依葫芦画瓢，她骂我一句，我就还她一句相同的内容。不久，骂声引来了看景的邻居，有人就通知了母亲，母亲拿个鞋底直奔我而来，我仓皇地逃走，晚上十二点都不敢回家，急得母亲声声唤。
　　湘红人高马大，高我一个头，经常欺侮小朋友。忘了自己怎么得罪她了，反正每次见了她，我都会挨上顿骂或被打两拳。被欺侮的次数多了，心里很愤恨，欲反抗，但看看自己身小力薄，她却人高马大，就算了。那次我正在桥下逮鱼，她打桥上过，我偶然抬头看见了她，她就不停声地指着我的鼻子骂。所有的积怨终于在那一刻暴发，我像个狮子一般咆哮着向她冲去，眯着眼睛舞动着拳头对着她狂轰乱炸，我头上脸上也挨了无数拳头，但战争以她“哇”的一声哭泣而告终，她鼻子破了，落荒而逃，以后，她见了我不但再无拳脚反而多了些恭敬。这是我的童年时代以弱胜强的战斗典范。
　　我姐姐学习不好，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我很羡慕她有学上，就常常悄悄跟在她身后去学堂，名为玩儿，实则观察我姐姐如何学习。当她把不及格的试卷藏起来不让家长签字的时候，我就把她在学校里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母亲，内容包括：她一上午回了几次头，上课搞了什么小动作，跟谁不停地说话等等。母亲狠揍她，她怀恨在心，有机会就敲我头皮，父母在家，她一敲，我就嚎，她大我五岁，父母自然向我，她专挑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狠揍我。被揍的次数多了就去父母面前告状，父母也就数落她两句，她变本加厉。
　　父母去菜园挖地，她逼着我替她扫院子。我不干，她对着我拳打脚踢。我还手，无奈她大我太多，逮着我的胳膊我就动不了。没辙了，我打算豁出去了，用头对着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撞了过去，如果她逃不掉的话，估计得四仰八叉倒地下，没想到她身手相当敏捷，滋溜一下躲过了，我一头撞在了她身旁的大缸上，头上登时起了鸽蛋大的包。正在这时，父亲回来了，我顺势一屁股坐到地下嚎，父亲抄起一个铁锨奔我姐，我姐撒丫子逃窜了。
　　我嚎不完了，父亲从来不会哄孩子，任凭我在那里哭。一个要饭的上门了，进门就喊：“小大姐，你哭什么呢！我忽地笑出声来了，她都老到能做我奶奶了，还叫我小大姐，实在有点难为情儿。鉴于已经破涕为笑了，就没好意思再继续哭。
　　就是那天晚上，我家来了三筏子人找我母亲，第一筏子是我邻居的二儿媳儿，原因是他那到处惹事生非的小儿子又揍了我弟弟，我追他的时候放狗咬我，终于被我逮到机会把那只狗给藏起来了，结果放狗出来时弄伤了狗腿，她要我们付医狗的药费。第二筏子是学校的看门人，他只出去了一小会儿，我带着一帮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踩花坛玩，把刚砌好的一个花坛踩坏的了，看要怎么处理？第三筏子是刘婶，她家垛在场上的草垛被我和几个孩子一上午给爬平了，要我母亲有空帮着垛起来。三批人中数第一批人说话难听：好好管管你们家的野丫头！这么下去如何得了？母亲讪笑着跟这家道歉，跟那家服软，有求必应。他们走后，母亲叹气了半宿，虽没打我但比打我更令我难受。
　　都说童年无忧无虑，其实孩子的世界也不容易，偶尔，也会充满了血腥和暴力，偶尔也会有诸多的无奈和无助。淘气是因为想表现自己，想引起大人的重视。我之所以会成为野丫头，根源还是在家族的“重男轻女”，我受到了太多欺负，所以也学会了用武力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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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鲁小鱼 于 2010-10-25 19: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