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沙

　　　　　　　　　　　　　　　拉沙 　　沉重的架子车，一条粗麻绳套在右胳臂上，腰弯得象弓一样，头垂得能碰着膝盖，汗流得象小河一样……在夜色中，在陡峭的、弯弯曲曲的车道上，我跟来来互相手把着肩头，象小虫子一样慢慢爬行着…… 　　这就是我那时拉沙石的情景。 　　那时候，每年都要搞民工建勤。民工建勤主要是给公路上拉沙石。那时的公路都是沙石路面，车辆虽然少，但坑坑洼洼的，经常需要大量的沙石去填补。我们队分到任务后，大家就争抢起来。因为，拉沙不是磨洋工，拉完后就休息了，工分又比散工高得多。我们从河湾里装满沙石，然后沿着陡峭的公路转着弯子。路很远，最远的有三十多里路。一天一回，够了一方记十个工分。 　　当时，我也染上了很多不良习气，比如说偷窃。象拉沙，我们起身得早，拉得比较少，当走过一半多路程时，就开始偷路边的沙了。 　　偷沙，这里面也有着门道。那一堆堆散乱的，是还没有量方的，这沙不能偷。别队民工也像我们一样，都是苦情人，拉一车不容易，偷他们的也等于割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们还得有点良心。偷，就偷已收方的。已收方的是公家的了，偷上一点也无妨。所以，我们就腾出一个人来，瞧准那大堆子，这个上铲几锨，那个上铲几锨。最后，车子已经像个大馒头一样了。 　　不止我们偷，大家都在偷，所以养路队的人看得很紧，半夜里巡逻着，抓住一个，就记下来，让生产队加倍补偿；而生产队处理这事情的办法是：没被人抓住任你偷，被抓住了就将所赔偿的工分再加倍让你出。算算你就会明白：被抓住，几十个工分就没影儿了。一年才能挣几个工分？ 　　巡逻的人往往藏在沙堆的背后，所以偷窃时一定要看准黑影儿里有没有人。
　　有一次，我正捞着铁锨偷窃，但大事不好，被一个巡逻人抓了个正着。我心想全完了。 　　这个人长得怎样，黑影儿里看不真切，只是他很高大，说话也很和气，全不像“公家人”的样儿。他没有为难我，倒是和我聊起闲来。当他知道我是知青时，就感慨地说他的孩子也在下乡，在一个知青点上，年龄小，个子小，力气也小，累得不行，常常来家里偷着歇上几天。 　　他说：孩子，你正是长身体骨的时候，能少出力就少出力，不要太累着了。 　　我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热乎乎的，滋生起感动。 　　后来“公家人”放了我，我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我和来来商量说：咱不要再偷了吧，再让人家抓住多不好意思。 　　来来不同意。他说：不偷能挣多少工分？ 　　我说：少挣就少挣呗，工分挣多少才得够呢？ 　　来来还是不同意。后来，他甩开了我跟别人搭帮拉沙，而我则混在大伙堆里去大田挣散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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