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情思

古　槐　情　思（修改稿）
　　在老家村中央有一棵很古老的槐树，成年人要六七个才抱得过来，树高赶得上城里五六层楼的模样，树冠遮得了一亩地的光阴。树干沟沟壑壑粗糙腐朽，树身疙疙瘩瘩看上去象老年人身上的寿斑袒露在那里，突兀的支杈倔强的向外伸展着，伸展着----。初春里，那干枯的支杈上会冒出点点绿芽，那芽又在不经意间吐出细长的丝来，慢慢地那丝上会展出一小片绿油油的叶芽，晨曦里便有晶莹的露珠闪在上面，跳动着。渐渐地那葱绿里又泛出乳白色的花，花是很细碎的那一种，一串一串向下垂着，引来成群的蜜蜂在上面飞舞，浓浓的槐花香陶醉着人们。这时连根爷会借了暖暖的阳光拄着杖坐在树下的小凳上，看花开闻花香。见有人走过，他便指了槐树问：你知道它有多少杈吗？不等人回答他先笑了，接着说这一支是李家，这一支是王家，这一支是赵家－－－听的人早已走了他也不理会，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累了才停下来。过一会儿，又见人走来他便又指着树说：这个叶是我，那个叶是你，那个叶是－－－儿时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在树下玩丢坑、弹球、翻宝的游戏，记得有一回西院的栓柱正玩在兴头上赶着尿急，便掏出小鸡鸡胡乱刺，恰被连根爷看到了，他举着拐杖高声叫骂着颤巍巍站起来。栓柱吓得憋了尿一溜小跑回了家，时候不大栓柱又被他奶奶抻着耳朵拽回来按跪在树前。栓柱奶奶也跪了下来，望着树说：“这孩子还小不懂事你饶他这一回吧，我家就这一棵独苗苗呀。”这时连根爷也挪到了近前，他用拐杖击打着地面喊：“都跪下！”见这阵势我们不知如何是好，腿一软乖乖地跪下了。听连根爷接着喊：“都记好了，往后谁
　　还敢再在这撒尿我剁了他小尾巴子！”
　　我们几个跪在那里对看了眼，探着舌头把腿夹地紧紧地。
　　后来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了，有一次就在这树下两派展开了激烈地辩论，双方各持己见争论地面红耳赤，呼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人们捋胳膊挽袖子，瞪红了眼望一块凑。就在这时连根爷挤过人群，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他高举着拐杖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闹是辱了祖宗的，别忘了你们祖上可是根脉相连相连的呀”，老人说着捶胸顿足泪水已流了下来。“都把鞋脱了！”他一边喊着，一边七手八脚把自己的鞋袜脱了，赤裸着脚跺在地上，点着小脚趾说：“看看这都是两瓣的，你们都是一家人呐”，他说着匍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地面哭诉着喊：“不能再闹了，不能再闹了，再闹下去是要败家的，我们是土里刨食的人种好庄稼才是本呀，老槐树呀，你显显灵吧，快来救救这些糊涂人吧。”不知是连根爷爷的话唤醒了人们还是那古老的槐树真的显了灵震慑了人们，那喧嚣的场面静了下来，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事后人们说是连根爷爷制止了那场想来后怕的场面，老人家却笑着说：“是那树显了灵才镇住了你们，哪有一家人还打架的。”
　　有一次我向连根爷问到这槐树的来历，他久久地望着那槐树深深地叹了口气向我讲述了一段古老的传说：我们这一带人的祖先是燕王扫北时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来的，当时狠心的官兵为防止他们逃跑便在每个人的小脚趾上剁了一刀，然后押送他们历经苦难从遥远的西北迁徙来到了这荒凉的地方。当他们把亲人临别时相送的槐豆栽进这泥土里，同时也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了这里。与其说这树是栽进泥土里不如说这树是铭刻在每个人的心里。这树是他们走过来的见证，这树是他们团结的力量，这树里蕴涵着他们一个永不磨灭的信念。他们取黄土夯实建起了家，从此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耕耘在这块土地上。旱灾里你会听到他们无奈的长叹，洪涝里你会看到他们艰难的挣扎，瘟疫里你会感受到他们痛苦的呻吟，迎着那数不清的灾难他们却顽强地走了过来，伴着这槐树的成长繁衍生息。高兴时他们会聚在树下欢呼雀跃，痛苦时会来到树下倾诉心酸，树是他们的依靠，树是他们的精神。听连根爷爷讲来再看那树象一本厚重的史书，更象一块不朽的丰碑，那碑上分明是用我们祖先的血镌刻着人类一个永远不灭的信念。
　　听老人们讲，小日本来的那年，在村头修炮楼缺少木材，想锯这棵老槐树。庄乡们听到信儿，不分男女老少都聚拢在大槐树下，围得水泄不通。小鬼子急了，朝相亲们开枪，那枪愣是打不响。说来也真是神了，那槐莲豆从树上掉下来专砸小鬼子的脑袋，躲都躲不开。气急败坏的小鬼子搬来汽油，想放火烧树，这时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眼睁睁把准备点火的小鬼子给霹了。见这阵势小鬼子叽里呱啦喊着，连滚带爬地吓跑啦。有关这古槐的传说，那真是多了去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在一个仲秋的季节里，连根爷依旧在暖暖的阳光里拄着杖坐在小凳上看槐树，慈祥的脸上滞留着甜甜的微笑，深邃的目光久久的仰望着－－－连根爷就这样走了，走地很安详。抬他时人们却意外的发现他手里攥一片槐叶，带着对远古的思念他融进这方泥土里。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走近了洪洞大槐树，迎面看到的是那硕大的“根”字，两旁篆书着二字联“饮水”、“思源”。宏伟的“祭祖堂”寄托了多少人虔诚的心愿，“捧一瓣心香，圣地今朝同祭祖；看万般春色，大槐树何处不生根。”“举目鹳窝今何在，坐叙桑梓骈甲情。”透过这庄严肃穆的场面你会看到远古那悲壮的一幕。我们的祖先就是从这里走向不毛的沙滩，走向贫瘠走向荒凉，折了的槐支让他们用血浇筑着一个共同的心愿，换来了华夏大地繁荣的今天。“开疆拓土筚路蓝缕启山野，报本溯源铭功昭德兴中华。”
　　多年后，连根爷的坟头上长出一棵树来，有人说是槐树，有人说是榆树，有人说是枣树，还有人说是-----无论是什么，人们坚信那就是连根爷的魂。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0-6 21: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