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盛开打碗碗花

佛前盛开打碗碗花
文/李雷
大凉州曾有石佛寺，寺址在郊区，今已名存实亡，所谓“石佛寺”只是一个小村子的名称。石佛寺所奉石佛，不知为谁也无从考证，但石佛终究活在村里人的心中。找一块石碑，刻上“石佛寺”三个字，于是，佛有了，佛的家有了；把刻上字的石碑立在路边，于是，佛在接受善男信女的礼拜，吸食人间烟火；祁连山的雪水从路边水渠哗啦啦流过，于是，佛前就供上清水。佛前是要供花的！于是，一大片别致的打碗碗花就开在石碑前——碑是佛存在的象征，佛是碑存在的根本！
佛前盛开打碗碗花！这些花颜色、大小均异于他处的打碗碗花。
迄今为止，在田埂边、树林里我所见到的大多数打碗碗花皆以素洁为主，连体六边形花瓣亮如玉且细细的、微微地泛着浅白的纹络。即便有些花是红色花瓣，花瓣上的红也是清浅的，形容为白中透红或是红中泛白都很妥帖。佛前开的这些花很娇艳，水红，浓浓的水红夺人双目。水红色应该是花开后才染上的，因为花瓣根部亮润的洁白中没有一丝红色。水红是渐进的，越到边缘红色越浓，几乎被涂抹成浅紫色。打碗碗花固有的素洁在这样水红色的花瓣里仅以几个纹路的形式存在，用红中泛白、红中夹白……这样的词来形容这些花瓣的颜色应该是对这些花花瓣颜色的误解。
这些花足足有墨水瓶盖大小，以至于有人说是早开的喇叭花，还有人谑称这些花是喇叭花和打碗碗花爱情的结晶。确实，常见的打碗碗花只有成年人指甲盖大小，这些花较之常见的打碗碗花算是硕大了。
艳艳的、大大的打碗碗花终究是开在了佛前。佛前供的花应该是艳丽的！艳丽方能醒目，醒目才会醒心，即便是色心，也属常理，也无可厚非，没有遮掩的必要，这是世界中本质存在的。所以佛前盛开的打碗碗花一定会变得娇艳，变得硕大。
是同事胡子哥告诉我在刻有“石佛寺”字样的石碑前盛开着这样别致的打碗碗花。胡子哥说：“‘石佛寺’碑前头长着一大片萝萝秧，开的花好看得很！别处是没有那么大那么红的萝萝秧花的！”我听过“萝萝秧”这个词，也知道是一种植物的乡间俗称，至于具体是哪一种植物，我始终对不上号。这个问题我不敢请教胡子哥，胡子哥会笑话我的——你本一乡村土锤，书没念高，事没干大，竟忘了根本！
我故做惊讶：真的吗！胡子哥说是真的，让我回家时一看便知。从那天下午起我才终于把“萝萝秧”和我称之为打碗碗花的这种植物联系到了一起，也领略到石碑前盛开的打碗碗花的艳丽与相较之下的硕大。但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查字典、进百度搜索捏造的“萝萝秧”三个字是否就是胡子哥还有很多乡村人所说的“luo luo yang”三个字的本字；也对我认为打碗碗花这种植物就是字典里所讲名为“萝藦”的植物的推断表示怀疑；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为自己学识、生活阅历的浅薄和寡陋感到羞愧。
胡子哥还告诉我，早些年那里是一大片萝萝秧，花开得多而且很旺盛，后来被村里人割去喂牲口，剩下不多的几墩，现在看到的萝萝秧是这两年又慢慢长出来的。胡子哥说，这家伙生命力顽强得很，只要留下一段根就会生出一大片来。
我认同胡子哥对佛前打碗碗花的评价。一种开花的植物，叶长得萎缩，花开得不大不艳，那就是平庸，就是狗不理；如果叶长得旺盛，花开得大而艳，就是名角，就是腕儿。我能想到这些打碗碗花的遭遇，仅我就曾无数次地采摘过它们，我也见到过提着镰刀向它们走去的村人，最终这些萝萝秧还是选择了活下去，而且生长得很旺盛。
胡子哥说话风趣幽默，办公室里一日没有胡子哥就会冷清一整天。胡子哥不姓胡，“胡子哥”是我对他的尊称。称哥自然是他年长于我，“哥”前加“胡子”却是为了表明他的外表特征——因留有鲁迅先生那样的“一”字胡而闻名于我们这个有几百人的单位。胡子哥少年丧父，而后其大哥、二哥、三哥又因病相继去世，老母亲由他赡养且他有子女一双就读高中。胡子哥告诉我，他父亲去世早，早年生活中几位哥哥待他极好，如父亲般，所以几位哥哥的后事以及侄儿侄女的事都由他来操劳。对于胡子哥来说最现实的问题自然是经济问题，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愁眉锁眼，他用他内心的坚强衍生出来的乐观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佛前盛开的打碗碗花被人采摘，被人割去，仍然长出来，还要开出娇艳硕大的花朵，令观者驻足，让观者内心愉悦快乐。这些花如同我同事胡子哥，他们都在经历着风雨，追逐着彩虹。世间很多小老百姓都是如此：土地被圈，得活下去；房子被拆，得活下去；小摊被掀，得活下去……是生命就有顽强的一面，是生命总有可歌可泣之处。
打碗碗花是宿根，每年清明节过后天空朗润时，它们就开了。或星星点点，或密密麻麻，田埂边，树林里，到处都是。隐约记得乡间有关于打碗碗花的颇具调侃趣味的传言——谁如果采摘了打碗碗花，回家后就会打碎自己端的吃饭碗，不论男女，不分老幼。而且上小学时还学过与打碗碗花有关的一篇课文，内容就涉及到这个传言。我怀疑这个传言的始作俑者是为医生，且是妇科圣手。打碗碗花是为女子而生的，能调经活血，当属女人花。一个人爱上打碗碗花就是爱上了一个女子。爱上一个女子是一件麻烦的事，人家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抿发的动作都会让那个爱她的男子神魂颠倒、寝食难安。传言始作俑者告诫众生：别轻易爱一个女人，就如同别随意采摘打碗碗花。爱一个女人会付出很大代价的，有时打碎的不仅是自家饭碗，更是江山！
很多人喜欢打碗碗花，但打碎自家饭碗的却不多。世间有无数的庶民百姓，便有无数的爱花者，便有无数个爱女子者，但庶民百姓爱得最真，他们的至爱无疑就是那个能相伴终身的人，如此岂能打碎自家饭碗，输却自家江山！
几十年前的石佛寺里供奉的一定是阿弥陀佛！佛理讲：“阿”的“无”之意，“弥陀”是“量”之意，合起来便是“无量”也就是“无穷尽”的意思。什么是无穷尽的？积极进取是无穷尽的，顽强生活是无穷尽的，豁达乐观是无穷尽的，真心真爱是无穷尽的。所以，佛前盛开的打碗碗花才开得那样明艳而硕大，足以点燃世人生活的激情，诠释人间真爱的可贵。（全文23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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