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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难把他乡作吾乡

2021-12-31叙事散文秦时明月

难把他乡作吾乡按说,一个现代人,一个年龄还不算太大的人,一个长年在外念书和工作,也见识过不少世面的人,本不应该与现在所生存的这个大都市如此疏离甚至隔膜。我在几年以前,生活在离自己的老家只有几十里之遥的县城,就曾深深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融入的隔……
难把他乡作吾乡

  按说,一个现代人,一个年龄还不算太大的人,一个长年在外念书和工作,也见识过不少世面的人,本不应该与现在所生存的这个大都市如此疏离甚至隔膜。我在几年以前,生活在离自己的老家只有几十里之遥的县城,就曾深深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融入的隔膜与孤独,每次行走在城里那些大街小巷,总觉得我是踏在别人的土地上,走在别人的家门口,那些倚门而望的城里人,都是在好奇而轻蔑地窥望如我一般的乡巴佬,这时便有些虚弱漂浮的感觉,行走起路来也似老鼠一般,有着贴着墙根躲闪的惶恐。

  其实,很大程度上说,事实并非如此。我知道我这是一种病。这病只有我最明白,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是的,别人怎么会相信呢?我虽然出生于偏远的乡下,但是从读书以来就一直以极其优异的成绩闻名于乡里,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就在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代考上了大学,接触到了气象万千的大城市氛围。然后毕业,工作,进城,辞职……一路就这样走下来,在别人眼里,我虽不是“一路顺风”,至少也是 “步步高升”,尤其让别人羡慕甚至佩服的就是我那种不计后果的胆识和决断(指夫妻同时丢掉令好多人羡慕的铁饭碗举家出走)。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卑呢?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是误把他乡做故乡。故乡不在,他乡仍有“暖风”吹拂出的温柔,这对于那些早已习惯于奢靡,麻木于伤痛的人来说,实属一种无奈。“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这是真诚地把他乡当做了故乡。客居他乡十载,归心似箭,心里装着的还是血脉相连的咸阳,并州之视为故乡,那是在离开并州之后。显然这个刘皂已经把自己的灵魂给弄得来有些“无措”,真有点问“乡关在何处”的感觉了。另外还有众多的名人大家如李白、杜甫等,在千百首动人诗章当中,也有着许多对故乡的深情的吟唱,他们深情地唱着,却有家不想归,或者有家不能归,他们所显示的,大抵也就是古代文人通常意义下的“思乡情结”,那是为诗为文的一大主题。我自然不像第一种类型的人,我也不像李杜,因为我并没有强烈的“思乡情结”。也许我更类似于刘皂这样的情形——一个小文人,为生活所迫客居他乡,心中常装着故乡的影子,但是一旦真的要离开客居之地,又有着深深的不舍,几乎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但是,当一个人的心中装着两个故乡的时候,其实两个故乡的影子都模糊了,分量都轻了,心灵于是漂浮,这才是典型的“游子心理”。

  不可否认,在我的心灵里存在在古代文人的某些精神元素,但是我也相信我不是一个沉溺于古书的古董。我的对大都市的疏离甚至隔膜其实与“思乡情结“没有关系。细细算来,就我现在人生四十载来说,真正在家乡那一小片土地上生活的时间大概只有十三四年,之后基本上就离开并渐行渐远,只有短暂的童年时光与自己的乡土亲密接触,也不太可能浸润出多么深厚的恋乡情绪的。除了自己的亲人常常会勾起一些牵挂,也绝没有什么“小花”那样的村里姑娘让我频频回首。相反,我倒是从来没有间断过对远方的向往和进发,远方的一切未知于我都有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即使我不能彻底了解它,至少我要去看看它。也许,正是这个“看看它”,才决定了我当下的心态。看,也就是做一个旁观者而已,既缺乏参与进去的勇气,也缺乏参与进去的机会。大都市这一架开动着的庞大的机器里,一切零件的运转似乎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看着它们在运转而已。我读过很多书,很多书读过就全忘了,但是有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当中有一句话,我却记得非常牢——别人的城市,我的家!是啊,我在这座像海洋一样宽广的大都市里的确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巢穴,呆在自己的巢穴里感到了自己有“家”,一旦踏出门槛,立即就像进入了陌生的境地,行走在了别人的土地上,似乎所有的行人都在展示着作为主人的自信,身边来来往往的豪华轿车以及摩登的女郎,闪烁着霓虹的无数招牌,它就近在咫尺,却又是无限的遥远,遥远到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我永远无法进入,我永远无法参透。这座城市,它远转得那样高速,它气势是那样的恢弘,它从开始启动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永不停息,它卷起的无形的气浪是那样的猛烈——这让我站在一边看看都心惊胆战。

  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在公交车上听一个年轻人大声地打电话的事情来。那个小伙子,大概二十出头,穿了一件蓝色工作服,衣服上沾满了刷墙的涂料的白色点子,头发蓬乱似乎好几天都没有洗过。他用手机在给一个朋友打着电话,他告诉朋友,他太喜欢这座城市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看的,他都如数家珍向电话那头的人介绍着。他说他元宵节到大街上去放了烟花,他说他情人节给女朋友送了玫瑰……他兴奋地说着,脸色红润。最后大概电话那头问他春节回老家没有,我听他说:没有,回去有什么好耍的?乡坝头哪有城市要耍嘛?这是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他竟然用了那著名的广告词,车里的人开始都默默地听着他的大嗓门,直到听到这一句,好多人都突然笑了。

  说实话,我很佩服这个小伙子。他显然不像我一样把自己当成了这座城市的看客,他主动地把自己融汇到了其中,不管自己在这架机器里是怎样一个卑微的成分,却那样轻松坦然地接受,并毫不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满足和快乐。到了一个新环境,不拘束,不胆怯,似乎他天生就是属于这样一个地方,似乎他本来就生长在这个地方,他已经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也许,他只是当前中国几千万农民工中的一员,残酷的现实已经练就了他们超强的承受力,即使年年春节都有气势空前的民工返乡潮,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恋家情结的增强,其实事实是相反的,农民工的四海为家,老家房屋破毁田土撂荒也无所谓,走到一个地方,只要能够活命,立即就可以生根发芽。这哪像我这样的人,远远地奔来了,来了却把日子过得如此胆怯而惶遽,如此多疑而善感?

  也许真是这样:只有对他乡无所眷恋才会有对故乡的真诚回望;只有对故乡无所眷恋才会对他乡真诚抵达。而我,竟然徘徊在他乡与故乡之间,既眼见着故乡渐行渐远,也难把他乡作吾乡!

  我需要检讨自己的生活了!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2-23 19: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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