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二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06 编辑 <br /><br />妻子二章

梁星钧
离家出走

　　我立志找一个喜欢的女子为妻，这个人找到了，经人撮合我们美满地结合了。可是，婚后没过几年我们就发生了极不愉快。一天早晨，我从单位值班回来，眼见锅里的稀饭煮成了浆糊汤，我气咻咻地怒斥道，煮你妈什么饭？老毛病咋不改？她或许不新鲜，或有什么心事，不高兴地怒目而反唇相讥道，谁叫你不早回来？怪你妈的！早回来？下班时间我可以随意定吗？简直岂有此理！你还讲不讲道理？爱吃不吃，不吃我去给猪倒上……她一点也不示弱，反而还像有理，我的火起来了，顺手扬起桌上的碗盘就朝门外的水泥地板砸去，她见状也摔，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响……

　　不久我们各自散了。我从屋后绕一大圈回来，发现妻不见了。

　　我不管她，天涯海角任去!当晚，妻没回来。翌日，也不见她踪影。这时我突然有点慌，显得六神无主，却又不便与人说起。但我还是没有出去找她。第三日，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去后山一人独坐，眼见天宇间的一切迷茫，旷远虚无，惟妻子的离失才最真实。我顿时怅然若失，觉得无以可替……

　　我回去低声对二姨妹说，你姐不见了！她忿忿说，总不会丢掉吧！

　　第四天妻还是没回来。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我更急了，坐立不安，却又苦于无计可施，说不出口，羞于去找，也无处可寻；仿佛小城忽然间变大了，我无从下手，也仿佛眼里到处都是妻子，却又处处不是。第五天清晨，老友杨安匆匆来访，说下某乡办案才赶回来，又要着手一件法庭诉讼代理……我没有听下去，急切地打断他，问你吃饭没有，没吃锅里还有，热的。他连连说吃了吃了。我说那好，你现在什么也不忙作，先去把我老婆给找回来！

　　杨安这时在城南的“坐而言”租房，正热火朝天地筹办“XX社会事务所”（当时全国独一无二的私人侦探所)。虽未正式获取批文，但我亲见他在我办公室里电话咨询过省高院，对方指出全国尚无先例，这事暂不能办……他回去很快填了表，立即着手给我“查找”，算他“坐而言”开张的第一案。但他走后我还是暗暗捏了把汗，心都提到脑门上了。我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非同凡响，妻是受了前所未有的伤害，她从小长大从未受过这种刺激，恐她经受不起，这次确实是难以挽回和回心转意了。我的希望赌注全押在了杨安身上。
　　翌日我下街送孩子上幼儿园，回来有人给我带来一张便条，是安写的：

冬：

　　你的事我已办妥。请务于下午5点前去XX处接。
　　　　　　　　　　　　　　安　字　


　　我一阵惊喜!这安果然不凡，名不虚传。办事果断、干练、迅速。这么快就办好了。假若我壮胆去报公安，也未必有这么快。我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心放下了一些，却也隐忧。我反复琢磨和推敲“妥”，“务于”，“下午5点”等字的特殊含义，立即冒雨下街去“坐而言”，找杨安作解释，他正漫不经心哄孩子吃早饭，给我谈了找人经过－－

　　“我按你的陈述估计她可能上了山，去她同学家里。我找到她的同学小琼家。小琼在，她不在。我傻了眼。琼虽不承认，可眼睛骗不了我……最后她承认是来过，耍了两天，也没说啥，今天一早下街去了。不知也没说去哪里了。

　　“我回来又分析，推断很可能去了她妹妹家，因她一个人住，便于她休息养心。于是我去探寻。果不其然，当我敲开她的门－－是她开的门。她很惊讶，不过很快就似明了来意，径去阳台继续弄她还没弄好的电饭煲。

　　“我干咳了一声，然后说了几句赞屋子的话。然后问，你孩子还要人接吗？我发现她心紧了一下，我知道会有戏，又绕弯说了一大堆无干的别的话……她气色渐有缓和，就随口和盘托出了她的下步打算……

　　“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到这里他略停并强调道。然后继续他的叙述，当时我听得很入神，并不亚于过去我读神探福尔摩斯时的感觉。

　　“她准备出去。无奈路费不够，身份证也过期失了效，今早天落了雨，她睡着了……

　　“我打断说‘那是天意！天老爷非让你睡懒觉不可。

　　……　……

　　“事情就这么谈妥了。很简单。不过有一点，如不及时去找到她，他兴许真会走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

　　他又笑笑轻松地说，“你不必担忧，其实她即使不在她妹妹家，要出去打工，之前至少也会偷偷去学校看孩子的。我可以将她‘ 逮到’……”他似乎是很轻描淡写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的的确确既佩服又信服他，简直近乎五体投地的把他当作出色的私人侦探了。他却淡淡说这样的事他做了不少，是一件极简单的。

　　可我当时就没想到，觉得可能性太多了、太大了，无从入手去理清楚。又没电话，相距又远，还以为她躲到我不知道的哪儿去了哩，或远走了。

　　晚上我们一同去接回妻。在一家饭馆由我作东，炒了几个菜，喝了几盅酒,算是给安的酬谢，也算是给妻的压惊，虽嘴上没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这么回事。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道去好久没去的电影院看震撼影片《关之琳》。散场后又回去打麻将，他看我们差不多了，就匆匆下街去，渐渐消失在去“坐而言”的方向……回来，我们夫妻泪如泉涌……
　　这是我们生活中永难忘怀的一幕。也是我们婚姻生活的转折点。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事。我也不想饶恕自己的过失，绝不会淡忘和粉饰妻所受的伤害，更不会忘记早已销声匿迹的友人杨安的不可磨灭的功绩。

危难之时

　　某年，我们的孩子上幼儿园了，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然过得并不富裕，却也自给自足，惬意快乐。

　　可是平地起了风波！随着婚后的日子一长，我们彼此的毛病暴露无遗，其中最令我头痛的，是妻每每自以为是，我行我素，不通商量，不听劝阻……万般无奈，一气之下，我就威胁提出和她分手！

　　妻不置可否，也不说一句话，仍默默作着那些该作的事，这时我又觉得她太善良！

　　一天，我因肠胃不适，上午在家卧床半日，中午头痛不想进食，难奈母亲操心，一再催我起来多少吃点。我勉强起来，准备吃点后去上班，单位里事情忙。

　　我端起蜂窝煤灶上的铁锅往碗倒汤，不料一阵昏眩，然后什么也不知了……

　　醒后我的右脚全被汤水烧伤。父母急得进进出出，跑前跑后，问什么药可以医，又说去请医生。我安慰他们别急，饭吃了再说吧！可是我的腿却特别难受，火辣辣的烧痛。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妻子：要是妻在身边就好了，一切就不用操心了，疼痛也会减轻许多！于是我挣扎着撑起来，光着烧伤的右脚，扶墙执意要去对河的毛巾厂，给十里之外上班的妻子厂里打电话，父母坚决不许，我说就去300步外的杜家给她打吧，他们还是不依，无奈我也只好扶墙回屋重新躺下，再一次想到妻，要是妻在就好了！

　　在灼热的剧痛中我挨了整整一下午，父母虽从医生那里捡了一些烧伤药粉给我敷上，可是剧痛依然难忍，我觉得下午的日子真难熬啊，太漫长了！

　　下午6点妻回来了！不知是她怎么知道的，已买回了新家坡产的正红花油等药品，给我小心翼翼敷上。叮咛我好好养，千万别要乱动！

　　第二天一早，妻从街上的菜市买回了一只大公鸡，说是给我补补身子。我怪她说你何必呢？这个月钱不多了！妻说不贵的。为不辜负妻的一片苦心，待鸡清炖好后，我和孩子抢着狼吞虎咽。妻见我们父子的狼狈吃相，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当我后来得知妻是瞒着我买了市上最大的一只公鸡，花了她半月的工资整整23元时，我思绪不止，想了许多许多……

　　我突然感觉她是一个全新的人！她的许多魅力原来我未察觉，我对她过去一直心存偏见。我想这人啊，很难说的，岂一个简单的好坏能概括呢？我们常常在误会中对待人，包括自己的亲人，直到老死，盖棺之后也未必不是如此吧！

　　今天我的脚伤早已痊愈，上班行走如飞。妻又回到了先前那个沉默寡言和漫不经心的样子，仍然免不了自以为是和我行我素。可是我再也不那么认为和对待她了。我十分敬佩她，尤其她在关键时的气魄勇气和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