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系列散文《无助的孤独》

　　　　　　　无助的孤独之一对村庄的愧疚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对于我的村庄有一种负罪的愧疚感。 　　我不敢直颜面对我的村庄，总是在设法逃避着。记得那时的我也不大，或许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整日无所事事的闲逛，无聊几乎成了一种传染病。大人们在麻木不仁的欢欣与激动中折腾着，孩子们走进了旷敞着的荒野，面对着许多无助的事情他们盲目地游荡。就这样，有一件看似与我无关的事情，其实却由我一手造成。悲剧的阴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至今也无法抹去。那就是我游荡在田野里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将水渠里的水引到了一个干涸的涝坝里，结果有一群小孩发现了就去戏水，这样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便被淹死。看着那家人很伤心悲痛的样子，躲在人群背后的我，心里就觉得有一种犯罪感。 　　自那以后，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极力地回避着村庄的眼睛，逃避着村庄里父老乡亲们的议论。我甚至做贼心虚的在起初的日子里不敢回家，夜里就睡在洋芋地的沟垄中，嗅闻着植物与大地的味道，仰望着飞逝的流星，有一种很恐惧的预兆似乎在耳旁大声地指责着说：“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你！” 　　尽管许多人都不知道，甚至于除了我自己，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放水招惹祸端的元凶就是我。可能还会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涝坝里的水就是水渠决堤自己灌进去的，就是从法律上讲，我也没有责任，但面对着一个幼嫩生命的夭折，却一直使我惶惶不安。直到几十年以后的今天，我还一直在深深地内疚着。这一块心病，就象心上爬着一只毛毛虫，偶尔在梦中出现类似的情景，我也会被惊吓得生汗如雨。 　　无辜的生命，在我虚度年华的时光里，因为无聊的举动而夭折。道德在那时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时我就已懂得良心二字。就是这两个中国人最讲究的字眼，沉重地压榨着我、折磨着我，一直以来都让我直不起腰板来做人。我开始变得孤僻、也开始变得敏感。这或许就是命运，它欺负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年和一个易于受伤的生命，让你惴惴地过日子，在一生许多时光里都不可以安生和快乐。忧悒真的就象一堵墙一样，阻挡着我生命历程中前进的步伐和身影。而那墙后面藏着的秘密，就如魔如魇。如同行走在荒野之中，你面前的风中，随时都隐匿着恐怖惊心的不测。 　　在乡下，生命的神秘、莫测与敬畏，常常象雾一样弥漫在我心头。我饥饿躯体里的思维从来就没有连续过。但一条死亡的粗线却牢牢地将它们串联在一起。看着孩子们摧残无辜的生命，我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侧隐之心。因此，田野里的青蛙、蚂蚱、蟋蟀、知了、麻雀、河鱼、蝌蚪、松鼠等等，在我的眼界中，都统统地成了签过约的保护对象。甚至在不同的角落、不同的时间、地点，我都悄悄地安葬过许多生命。就象林黛玉在《葬花词》里写的一样：“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总有一种悲悯的情绪一直缠裹着我，让我无法释怀。这样，我就被逼迫着去为世间所有无辜的生命，默默地做着一种重复来重复去的事情。但却没有动物、鸟雀、昆虫等等的一切不为人类所重视的生命感激我。 　　不知道谁将下一个死去，或者是谁将死去后被我埋葬。我却始终是竖着耳朵在聆听窗外的风。 　　风语的苍桑呜呜咽咽地为生命哀号着。我小心翼翼地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音讯，还有虫鸣鸟语所带来的信息，我想我生如此，会直到疲惫得死去。 　　待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我就分外喜欢和疼爱孩子们，这是一种有因果的爱。一个生命的消逝引起另一个生命终身的歉疚，在我告诉朋友们的时候，朋友们不理解，说不怪你，天命如此，过于的自责其实是对生命的一种伤害。而我却执着的逃避关于死亡的话题直到永远，这成了我生命中的重负，无法逃脱、也无法回避，这是一种不断生长着的困惑。 　　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恐惧，让我刻意关注起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为此，我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去看羊产羔、牛生犊、猫下崽，甚至还偷窥过女人生育的过程。后来当我成人后，就变成了一名兽医大夫，给许许多多的动物接过生。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过程确实是历经了千难万险，特别是人。就在我彻悟生命艰难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先后相继去逝，他们的音容笑貌，在我对死亡无助的困惑中，变成一种危机，恍恍惚惚，梦中有许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去。 　　人有人的作为，动物有动物的作为，而一个生命在无所作为的时候，就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而这种残酷的对于幼稚生命的毁灭，全是由于自己的无聊不经意和无所作为而造成。所以天命中的无助和无助的天命，让我和那些消失和即将消失的生命连在一起。我一生无快乐，我一生困惑，就是因为我一生对于生命悲剧内涵的思考和感悟太过真切。 　　一个人活到老，本身就太不容易了，一个人思考到老就更难。不然为什么几千年才出一个伟大的哲人。而我们芸芸众生都平庸得一如草木和蚂蚁，对于这个世界也就只能做匆匆的过客。 　　我对于我的村庄的愧疚，其实就是对于新生命和弱小的值得保护的幼稚生命的愧疚。大地上消失过许多的村庄，村庄里死亡过许多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愧疚，包括对自然、对树木、对物种、对人类自己。特别是进入后工业社会以后，人类对村庄的愧疚就积累成了都市的高楼大厦，而那钢筋水泥堆积起来的难以释放的不安，就顽固的占据着所有人的思想。没有蓝天、白云、绿草来抚慰人类受伤的心灵、物种越来越稀少，许多人要想象我一样地拯救一些小生命来安抚自己的孤独无助，已经很难有办法做得到。困惑几乎就变成了一种危机。空洞的生活也就只剩下一些吃喝拉撒的琐碎事情，没有一丁点的阳光雨露。人类想把自己弄成绝缘体，想忘却对村庄的愧疚，其实这种愧疚就如同陷进了沼泽地里一样。但人类的根都来自村庄，村庄的枯萎让人自己的生命无法熟透，成为不结果实的虚花一样，变得生长与存在都毫无意义。 　　我带着死亡的秘密体验生命。我带着对村庄的愧疚，一直生活在我的村庄里，做着一个四平八稳的农民。许多过去的事情都开始淡下去的时候，我自己生命中的死亡味道开始变得越来越浓。
我不知道我将怎样死去，但我知道我肯定不会无谓地去死掉。我心中深藏着的关于死亡的秘密，会随着我的死亡而死亡；但我心中对于村庄的愧疚，却不会死亡。
　　物种的灭亡就是人类自己的灭亡，物种灭绝到最后，就会只剩下枯死如木乃伊的人类。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