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魂

　　　　　　　　　　　　野沟的湾 　　这里是流沙河的终点，涛涛流沙穿越崇山峻岭最终在这儿同黑河接吻，融入波涛汹涌的黑河。这河与河的交接处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几千年前水草茂密，清泉四溢，如今这儿的西北都是湖叉纵横，北面的小泉湖，西面的马家塘都是水乡泽国，东面是流沙河，只有南面向祁连山的陡地伸延出一片绿洲，这就是古时候所称的野猪湾，今天叫野沟湾的村庄。 　　这村庄虽小，但犹如称砣虽小可压千斤。这儿月氏王柏夭骑马驰骋、打猎射箭。最出名的就是大约在3000年前，周穆王在此举行了诺大的祭河仪式，那上等的九头黄牛、九只羊、九匹马、九头猪在鼓号喧嚣中走进黑河，成了龙王和河神的祭品，也成了月氏人与穆天子同乐的友谊象征。野沟湾也在岁月的长河中先湖泊草地，后湖泉渐稀，只剩一片稀疏的草地，又从草地沦为耕地，成为如今粮丰林茂的村庄。在冬日的小泉湖，北望赫红的合黎、远的山峰、近的林地，隐约朦胧，河水、红柳、树木、村庄层次明晰的闪在眼睑，野沟湾凹凸成这里的脊梁。漫步走在这块土地，脑海中闪现出那盛大的祭河场面，浑圆的长号，嘶鸣的牛角，“哐咣”的锣擦，直刺青天的柏木香烟，粗糙闪着黑亮油漆的酒坛、木制的酒碗，还有那怒涛巨浪的大河发出的轰天巨响，令我感慨万千，岁月如风，人生易老，星移物换，古老的大地送走了多少豪杰，又迎来了无数英雄，使这块大地永远演绎着不老的传说，歌吟着无数的千古绝唱，让我们去寻觅、去采撷、去咏叹。 　　　　　　　　　　　　暖暖的泉 　　 这个是黑河岸旁的一个村庄，但我走进去的时候，空旷的田野上只有白杨树叶上偶有几片枯叶在寒风中娓娓诉说，我听到它在讲春的新芽、夏的葱笼、秋的丰腴和冬的飘零，每一片树叶都蕴藏着一个动人的传说。 　　走在这片土地上，寒冷的天气中始终有氤氲之气，眼前老是晃动着例如华清池温泉的湿雾，于是贵妃出浴的场景在脑海中奔驰。其实这是暖泉的小村子，早在殷商初始，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温水河，溺水在西流的过程中在此遗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回水湾，这湾水常年水温在30℃左右，无论冬夏都是这个温度，无数的地下喷泉喷着热水，常年清澈见底，引得许多人都到这里感受暖暖之水的沐浴和洗礼。在洗礼的同时，人们津津乐道的是《简狄吞卵的传说》，故乡人传说简狄婚后回娘家，和几个姐妹在溺水暖泉中沐浴嬉笑耍水，这时一个燕子从空中飞过，堕下一个蛋来，简狄抢先抓到并将蛋吞下，从此怀了孕，生下了契。契，就是传说中商代的始祖。《史记•殷本记》说：“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尽管传说有时有些虚妄，但历史有时候却和传说有惊人相似的相同之处，于是有许多史学家也承认传说有时候就记载着一个时代的历史，这也是我有时候考证传说和历史的某种联系时的感受和体会。　 　　面对喘息而流的黑河，站在这片黑油油的土地，我的脚在冬天的土地感受暖暖的春意，犹如置身于几千年前的暖泉水中，让整个身心在暖暖的诗意水魄中接受洗礼、感受远古，体验历史长河的波浪壮阔，遥追先辈的足迹，开拓属于现代文明的暂新天地。在旷野寻觅，忽然，隐隐听到钟响，这时我才想起这隔河的另一面就是在河西大地矗立了二千多年的仙姑寺，钟声让我把暖泉与仙姑寺联想在一起，这也许是天地的巧妙安排吧，我为这个有美好传说的村庄祈祷，也为真诚善良的人们祝福。　 　　　　　　　　　　　凉凉的月 　　这儿几乎可以说是板桥的制高点，西湾大坡，坡下东湾的居民点到处闪耀着萤火般的亮光，村庄在这只有几片凋零的树叶掩饰下升腾着氲氤的炊烟，寂静的村庄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北边的壕洼干渠水在欢快的流淌，那水为明年春的播种积蓄着力量，夏的生长、秋的收获在这一冬浇中让大地舒经通络，休息将养。从渠桥上走过，合黎山坡就在脚下，黄沙、赫土构成的丘陵山坡不规则的任意摆放，天地的造化，使这儿拨地兀起，于是我顺着沙坡向板桥烽燧爬去。一个人，走在这属于边缘地带领地，没有一丝怯意，这是酒精赋予的力量。 　　七拐八拐，约二十分钟的光景，我爬上了板桥烽燧，劲风吹得我打了一个寒颤，这一激灵，脑海中便飞出许多画面，一股冲天的狼烟从此而起，于是西面的平沙墩、东面的昔桥湾墩随后也冒起冲天的烟雾，这由一及无数，于是驻军披挂上阵，向狼烟首起地进发，那马蹄的急促，盔甲的寒光都在眼前乱舞，那种征战的场面如今只留在王维等人的边塞诗里。如今，板桥烽燧依旧，只是没有了把守的军卒，只有漫长的岁月，无数的春风秋雨对它进行无数次的洗礼，只有寂静的轻风明月伴随着烽燧。我想起我第一次爬上板桥烽燧，那时五月杨花乱舞；大地一片葱茏之际，向南一望黑河如带，祁连如烟，整个临泽大地在一片绿色的包围中，好一派塞上江南的秀丽风光尽收眼底，向北远眺，海市蜃楼万马齐奔，无垠的翰海风起云变，巴丹吉林的戈壁在时光中变幻无穷，更显博大和宽广，让人顿觉天高地远，人在自然中的渺小由此可窥一斑。　 　　在凉凉的月光、淡淡的月辉中，天地一色，更显人与自然的和谐，我深一脚低一脚走下沙坡，穿越道路，溶入村庄，几位酒友还在划拳，熊熊的炉火让屋里充溢着暖洋洋的气息，谁也不经意一个人的存在，酒已九分，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惟有凉凉的月光俯瞰大地上的精灵。 　　　　　　　　　　　　冷冷的风 　　这儿是黄家湾滩的最南端，梨园河从像刀刃一样矗立的山峰中左突右冲，最终从这儿忽东忽西向沙河堡奔来，黄家湾滩从祁连的余脉向北伸延，黄家湾村就座落在这块坡地上，东连黎园河，西邻扎尔墩滩。这儿是一个天然的四周都有隔离带的良种繁殖场，这儿也曾是临泽最早开始培植种子的试验场，从七十年代初的试种到如今的成片种植，黄家湾成了临泽发展植种产业的摇篮之一。 　　在这冬日的旷野上，结了冰的土地在阳光下闪着银亮亮刺人眼目的冷光，在这种冷光中，我透视地层，似乎看见冬眠的土地在娓娓的呼吸中孕育着明年的生长，那一眼望不到的绿，那抱紧了拳头似的玉米棒在秋阳的轻拂下一天天饱满。农民汗浸浸的脸也逐渐红润起来，那是庄稼人一年的辛劳、一年的期盼，那一穗穗玉米棒子由白变黄，玉米杆由深绿变成深黄，那酱色的玉米胡子由柔变干，那将是一个怎样的过程，这程序中有农民期盼的渴望、有了玉米的丰变收、三提五统的税费、孩子上学的学费、来年的化肥款、油盐酱醋的零花钱、乡里亲戚朋友的红白喜事、过年购买的年货以及添置家电衣裳，全指望着这深不可测的土地。丰收了，脸上的皱纹舒缓，卷烟抽的有滋有味；歉收了，叹口气，只好指望来年。就是这块土地，就是这些父老，像喂养孩子长大一样操劳着他们的庄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没有什么怨言。多像这深厚的土地，看似简单，它却深邃，不言不语为人间默默奉献。 　　山风冷冷，太阳温暖，羊儿在牧羊老汉悠闲的脚步中寻觅着落叶，北面新筑的高速公路像一条坎坎把山坡滩南北阻成两半，油黑油黑的石子有了一片黑蓝；南面的山峰一片赫红，烧着了似的，只是没有呛人的碳烟。村庄有些疲倦，清冷的居民点上看不到几个人烟。庄稼人歇上冬了，围着火炉，喝着热茶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