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散文里,居住
2021-12-31抒情散文仰望或者倾听
我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打开我的叙述。“许多年以后”,它给我一恍的感觉。就像歌曲流行的语调: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我要说的,是文学。是1988年。春日的黄昏。丝绒般的阳光薄薄地铺着,是风,把我从呆板的教学楼里疏离出来。我怀揣着诗歌,等待……
我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打开我的叙述。“许多年以后”,它给我一恍的感觉。就像歌曲流行的语调: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我要说的,是文学。
是1988年。春日的黄昏。丝绒般的阳光薄薄地铺着,是风,把我从呆板的教学楼里疏离出来。我怀揣着诗歌,等待一个人。活到现在,我忽然发觉,一个偶然的黄昏,渲染成了我一生的背景音乐。我至今对那个黄昏心存感恩。“在这黑与白的缝隙里,领略着生活的诗意和听觉的盛宴”,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我的内心沉静而恍惚,一种妥帖、安适的光芒,把我覆盖。
我是从一本《散文》月刊知道他名字的:作者系山东省安丘师范学生。他像农民,一行一行地栽培着小麦,夏天,田埂上又播种了棉花,他搞的是麦棉间作。我偏执地记忆着,他的散文写的是故乡的黄昏。是的,散文,我的目光在触摸着一个棉桃,它珠圆玉润,内敛包裹。这是我和散文的第一次对视。
当我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我发现,我努力复原的黄昏已经成了一个场,宁静的场,我内心的孤独得到了它的接纳和消解。像一个善意的伏笔,那个黄昏,它与我今天的平静相照应。
从诗歌到散文,表面的水到渠成遮蔽了过往的干涸和困顿。终于明白,写作的意义不过是安慰自己;终于发现,再也没有比散文更好的住处了。当我试着用文字完成我对生活现象的表述,最先触到的是自己的心灵。我的文字,它是一个反弹入网的皮球,最终射中的是我自己。
我至今感激那段寂寞无聊的日子。
白天在一所高中学校教书,晚上10点回到外环路的一间民房。我租赁的住所是靠街的南屋,逼仄,局促,“一间”这个定语多么奢侈排场。早上,我像突突冒烟的农用三轮,挤进了城市。夜晚,从开阔敞亮的街道到狭窄黯淡的土路,好比一出灯火辉煌掌声稀落的歌剧,在寂然的谢幕之后,陷入了漆黑的宁静。被黑夜裹着,那间小屋就是一个孤岛,除了我的呼吸,没有一丝有光亮的声响,世界沉寂得让人绝望。当时,父母守护着我的幼女,我成了一个孤独的孩子。如果孤独有眼,它一定看见了深夜里我空洞的眼神,没有着落。
记得有位作家说,生活和命运把你蹂躏了一番之后,才会把文学给你。有了黄昏的际遇,我是在黑夜的枯井里凝视文学的。被城市的白昼抛到乡村的深夜,我抓住了文字的绳索,我渴望一觉醒来,我的身体没有躺在原来的地方。像一个甜蜜的绝望,那间小屋是不是构成了我生活的隐喻:它幽暗逼仄,却有辽阔的安静。
阅读与写作好比是姜蒜套种。在白天的缝隙里,我读了早年订阅的诗歌期刊,它们闲置很久了,却也肥沃。白昼漫无边际的照射,往往让人茫然不知所措,这种叶子阔大的刊物遮荫,同时,能挥发一种杀菌物质,可以防止病态文字的出现。安静的夜晚适于思考,内心的茎叶潜滋暗长,黑夜是一块地膜,保湿,不压嫩。就这样,合理密植着我的日子,一种清新的辛辣的气息,让我保持着对生活的灵敏和触摸。文学就是泥土,越高洁的东西反而越低微,谁都可以踩在上面,谁也无法远离或者背弃泥土。
我可怜那些倚仗文学而故作姿态的人,我欢喜内心纯净表情天真的人群。文学就是味精,它调和生活。许多年以后,我才找到“散文”这个家。已是而立之年,却能一条道儿走到黑。我的写作,只是一种个人行为,一如博尔赫斯说的一句话:
“我写作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群,只是为了时光流逝使我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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