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秋

送秋 　　文/冉令香 　　冬天就这样来了，伴随我不经意的一次外出，悄悄走进了大山，静静地俯瞰这座天下名山，就连它性子最急躁的先锋都那么平和，徐徐掀动满山彩叶，一一浏览。也许两个季节在进行时光交接，虽然席地而坐，却温文尔雅，静静地密谈，唯恐惊扰了醉心于秋韵的造访者。 　　晨雾笼着山巅，给大山斑斓的彩衣罩了件乳白色的轻纱披风。曙红、苍翠、灿黄、棕褐，经寒霜反复皴染，沉淀了满山坡的驳杂。这满脸凝重的色彩，是季节熬制的酒酿。走过了春的明快俏丽，夏的躁动火热。深秋，以其独特熟透的色调，妆点坚实的大地。 　　还是静悬在半空的那轮红日，却离我们远了太多，从热情洋溢的鼓乐进行曲过渡到舒缓悠扬的平湖秋月，是秋韵舒袖漫舞的古筝曲。浅蓝色的天幕退到辽远的高空，宁静阔朗，连一缕云都披挂不住。阳光直接穿透脆薄的树叶，明晃晃地追风摇曳，直晃人的眼眸。山峦从朦胧的光润里苏醒了。 　　过大众桥北去，脚下依然是那条熟悉的石板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听熙来攘往的足音。此时，这走过了春之悸动、夏之澎湃的石板路，正向秋的沉静内敛里延伸，向苍翠的松柏林、黛青的山岩里延伸。路边，衰草寥落，凌乱卧地，唯有鼓鼓囊囊的穗子挺着希望的稍头。几只鸡散漫地在杂草从中刨土觅食，把一片宁静啄食得零零碎碎。 　　静、净。一切安好。 　　沿卵石路走进龙潭公园，脆黄的落叶在脚下轻声叹息。溪水泛着柔细的浪花，轻吟浅唱，宛若梨园弟子开嗓前的几声咿呀。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忧伤、深沉的歌声缓缓飘出竹林。透过树缝，我看见歌者投入的唱姿。不再年轻的身体随节拍轻摇。风拂灰发，挽留着流逝的明媚。苍颜抽干了水分，被阳光镀上层淡淡的金光。他们满脸沉醉，沉醉在那个年代的经典里回味。 　　手风琴伸缩的风箱随旋律蜿蜒。缠绵而又刚毅，细腻又不失粗犷的音色，把他们带回青春飞扬的过去。这是他们的青春恋歌、那个时代的精神家园。当青春和梦想、爱情与浪漫，踏着时光的车轮飞速驶过，步入人生秋季的双脚，反而从容淡定了。走过泥泞、走过坎坷，走过无奈、走过酸涩，浴着秋凉再回首，沉淀在心底的梦又慢慢浮起。 　　岁月流逝，时光不再，唯有青春依旧在歌声中荡漾。岁月的痕迹除了文字，还有音乐的记忆。 　　转过大坝，攀石阶而上既是黑龙潭。在五彩斑斓的山林包围中，这潭水倒更加静气敛声，瘦削了身子，象一块凉玉深嵌进峡谷。看来，所谓青春荡漾，那是冰雪消融，春天复苏的水。波动荡漾着，急匆匆奔出大坝，潺潺而下，唤醒溪边的小草，争先恐后钻出酥软的泥土，催生点点野花，欢快绽放。至于夏季，则激情澎湃，奔涌咆哮，远远就能听到、嗅到它不可一世的气势。它容纳了大自然母体的雨水，反而性情遽变，易爆易怒，翻涛卷浪，与游泳击水的人们叫嚣成一片。而此刻，水中的泳者那么渺小，落水的树叶一样，在粼粼细波中沉浮。稍一疏忽，我丢失了追踪目标，心一沉，正担忧，不远处一个小点却又探出水面。水性深沉内敛，那是泳者潜入水中，和它喁喁细语。 　　秋水长天，寒山淡远。眼前这一山一水，在深秋寂静中另有一番人生况味。 　　过长寿桥北去，步入漫山遍野的橡树林，就走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童话世界。橡树擎着金黄的叶片，遮天盖地，打造了一个奢侈的黄金世界。酥脆的落叶覆满石阶，在脚下窸窸窣窣轻声奏鸣。 　　棕红色的橡子果散落进野草丛，偎依在石阶旁、岩石下。硬刺壳半开，光滑的圆球探出半截身子，一下子让你想起《庄子•齐物论》中那个朝三暮四的故事。我不知道那群聪明的猴子抢吃橡果时，如何破壳。“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橡子果苦涩难咽，穷困潦倒的杜甫曾以此裹腹，三年自然灾害年代的人们也曾以此疗饥，但多食坠肠便秘。当舒婷在文革后最早唱响爱情诗——《致橡树》后，高大威仪的橡树就代表着男性的阳刚，承担起爱情的坚毅和勇敢。 　　穿梭于高大的橡树林，拾了沉甸甸的一兜橡果，拿回家装饰硕大的海螺，让山与水在那方狭小的盆景里不期而遇。把圆溜溜的果实垫在花盆底部，来年定有细长卵圆的叶子钻出盆土，与你相逢一笑。 　　这秋，原来是橡子树沉甸甸的秋。 　　满载而归，坐在写字台边翻看日历，上面赫然写道：今日立冬！ 　　“立”建立、开始。“冬，终也，万物收藏也”。一年四季我最爱秋天，一次无意出游却送走了秋天。我想牢牢抓住秋天，秋缘却从指缝悄然溜走了。季节与人也是有缘分的。每次进山我总在寻找，寻找心中存留的那种感觉。但时间不同，尽管地点和路程相同，却泼泼洒洒丢了许多。我知道，那丢失的沉淀在深秋的某个角落，再也找寻不回了。 　　你看： 　　秋拖拽遮天的尾翼 　　滑翔到远山背后蛰伏 　　等待一场季节的穿越
　　叶子飘零的轨迹 　　遗落一腔凄冷 　　那是风丢失的陈年酒酿 　　山林痛饮沉醉 　　忘却最后一抹归路 　　2013-11-19 　　 [ 本帖最后由 冉令香 于 2013-11-20 22: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