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九寨——树正群海

　　那一年，我随父母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不是我习惯了的小城，可以在十字街口喝到撒入荞丝的稀豆粉，在螳螂直街上，出售着大棵大棵碧玉般的白菜。那里没有菜市场，家家户户自辟垦地，种白菜，葱和韭菜。我们家只能凑合着在食堂里吃饭。 　　就是那一年，我在大礼堂里看了《自古英雄出少年》。记忆是奇怪的，故事情节和人物都忘得七七八八，却一直记得，在一条河边有个水磨房，坏人们就在那里埋伏，等待好人的到来。 　　多年后，我进入九寨，看到了那间水磨房。它依然如当年我在银屏上见到的那么美，水们顺着一台一台如石阶却又不规则参差跌落的河床往下滑落，落时如玉般白润，行时也如玉般碧绿。树木生长在水中，犹如人手工制作的盆景，却又率性得一派天真。虽然游人嚷嚷，为在镜头里仅有自己单独的一颗头或身躯而奋争或等待，它依然自故地扎根在河床中，仰着水滋滋青绿的叶，看向天空。 　　初入九寨，我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它亘古流淌下来的平和以及旷绝天地的美丽，无法感染来游玩的人们。在很多风景区，游人会被自然的和谐打动，而面带笑容，并人人和蔼可亲。但九寨不是的。没有谁会为了别人正在按动快门的相机而停留三五秒，他们匆匆忙忙，赶往下一秒的景色。这或许是因为太美的九寨更深层次地引发了人类心底的欲望——不愿错过一些景色，所以不为别人停留哪怕三五秒。 　　因此，为了一个景头，要生法设法避开风景区管理员系在桥上已被风雨吹淋得破败黯然的、五颜六色的丝绸，又要等待游人抬着一张张充满了对美好景色如饥似渴神情的脸庞和匆忙不停的脚步走过。 　　在这种等待中，我想起了初到一个陌生地方时，内心的恐惧和不确定。 　　那时，我不愿与人交流，放学后就呆在家里，哪也不愿去，惟一的逼不得已，是穿过一丛齐腰深的野草，到厕所——其实有路，是我不愿在路上遇到人。这种惧怕，并不是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但在我的回避人世中，是有事情发生了。有个女生，在半夜入厕时被强奸，还有三五个女生，在河边洗衣服时，为一件飘走的衣衫，一一走入水中，再也没有起来——早上遇到她们的同学，还叫嚷着开玩笑：你们要小心了，今天某某要娶媳妇。那某某，早一年淹死在河中。 　　在电影里，死去的人的血顺河而流，一群孩子无知无识地从桥上走过，全不知磨房里，埋伏着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我就站在桥上，面对着天南地北的人群，等待一个安静的时刻，以便镜头能摄下一幅清爽的画面。桥上，或蹲或站，有五、六人都抬着相机在等，或许，我们的等待是共同的，又或许，我们的等待是因为对方正巧出现在自己的镜头中。我开始怀疑：为了他人，我会停住自己匆匆的脚步片刻吗？也许会，也许不会，我无法确定。 　　有一种距离，我感觉到，人与人之间，有着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那不是影片中单纯的好坏对立。这时，有一只鸟，从自由自在生长在河水中的树上飞起，穿过河面，进入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