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延伸在记忆深处的小巷
2021-12-31抒情散文江苏周骏
小巷说宽不宽,说长不长,无风三尺土,有雨一巷泥。南北两排青瓦、红砖砌成的高矮不一的房屋依巷而建,间或夹杂着一间土坯房,挤挤挨挨,错落有致。砖屋的墙基上青苔斑驳,俯视皆是,就像乡民衣服上屡见不鲜的补丁,朴实得可爱。小巷两旁的每户院子里,几乎无……
小巷说宽不宽,说长不长,无风三尺土,有雨一巷泥。南北两排青瓦、红砖砌成的高矮不一的房屋依巷而建,间或夹杂着一间土坯房,挤挤挨挨,错落有致。砖屋的墙基上青苔斑驳,俯视皆是,就像乡民衣服上屡见不鲜的补丁,朴实得可爱。小巷两旁的每户院子里,几乎无一例外地种着一棵刺槐。树木一律粗壮皲裂,饱经沧桑的模样,见证着小巷和整个村庄如云如烟的岁月。每到繁花似锦的季节,树的枝头漫不经心地点缀着一树树玲珑剔透的槐花,远远看去,像是将小巷和村庄挪进了一幅画中。
小巷里的庄稼人都是帮衬着过日子的,谁家缺盐少酱油,径直去邻居家厨房取,招呼都不用打一声。谁家来了亲朋,那就等于是整条小巷来了客人,午饭前,每家每户都会忙碌起来,有的送来生姜,有的打来酱油,有的忙着生火做饭,也有的凑份子称肉买鱼,实在不行,就去摸些河蚌和螺蛳,分工明确,各尽其责。吃饭时,明明只来了一位客人,却坐了两三桌街坊邻居,大家喝酒敬烟,开着荤素玩笑,谈着奇闻轶事,闹哄哄,热腾腾。偶尔会有一男一女玩笑开过了头,突然离开饭桌,满屋满院子追逐打闹。女的在后面笑骂追打,男的在前面做着鬼脸。女方的丈夫和男方的妻子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能将屋顶掀翻。
小巷一定记得,嫁在邻村的红粉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连夜跑回娘家后,一巷子的人都聚到了杜婶家。早年丧夫的杜婶看着遍体鳞伤的女儿,束手无策,只是心疼地啜泣,当她看到街坊邻居们陆续赶来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压抑的抽泣终于爆发成尖锐的号哭。此情此景,令左邻右舍们激愤的情绪相互传染,推波助澜,不知在谁的号召下,大家纷纷回家取来了刀棍斧锤、木棍铁耙,声势浩大地坐着机船去了红粉的婆家。红粉的丈夫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连忙赔着笑脸一个劲地递烟,并在众人的怒视下,哆哆嗦嗦地写下了保证书。第二年,红粉和丈夫一起回来时,怀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夫妻俩也是很恩爱,很甜蜜的样子。
小巷的巷口,有一家商店,店主张大爷是村里的五保户,年逾花甲,头发稀少。我们几乎每天晚上放学后,总会回家搬来凳子,聚集到店里听他讲故事。张大爷讲起战争的故事时总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声情并茂。我们听得最多的,是他嘶哑着嗓子讲述的本村烈士顾德崇的故事。烈士是和张大爷一起长大的。他常常讲得老泪纵横。当听到烈士被还乡团残忍地杀害时,我们小小的拳头几乎能攥出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大爷故事的影响,十几年后,当年一起听他讲故事的伙伴中,有好几个都参了军,有个叫羊扣的还成为从小巷里走出的第一个军官。
小巷肯定不会忘记,当年鞋扣的父亲因纠纷失手将别人打成重伤被判重刑后,他的母亲一时想不开竟喝农药自杀了。鞋扣成为孤儿时尚不满两周岁。好心的迮伯收养了他。迮伯视鞋扣为己出,只要家里有口饭吃,绝不让鞋扣喝粥。街坊邻居谁家改善伙食,也总不会忘了给鞋扣送些过来。为了防止鞋扣因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而影响了学习和成长,全巷人像保护自家的水缸一样,滴水不漏地保护着这个秘密。鞋扣渐渐长大后,曾对自己的出生产生过怀疑,但面对整条巷子里叔婶婆姨们的众口一词,他最终信服了。鞋扣考上大学的那年,他的亲生父亲也刑满释放回家,他和父亲一起,跪在了迮伯和街坊邻居们的面前……
我是八岁那年住进小巷旁的舅舅家的,一住就是两年。时隔二十年后的今天,虽然生命中很多往事都像夹在书页里的花瓣,再翻开时,已成了枯黄的记忆,唯独回忆起小巷的时候,恍然如昨,甚至落在巷子里的每一枚树叶的纹路都那么清晰可辨。我知道,有些经历是可以遗忘的,而有些却早已深刻进自己的心房,任刀削斧凿也无法抹去它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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