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失忆

　　　　　　　　　　　　失忆
　　失忆到底是源于什么？ 　　如果画一场雨水可以让一座城市消失，我会努力画清楚我在城市西部出现的任何细节，包括我房间里落下蛛丝马迹的影像。显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无力触及的，因为它们确实消失了，把一切激动人心的事都带走了。那更多地让我记起，很久之前，我在西院环行的花园里，看到过的一个女子。那时我从外地来，以一个流浪的人的身份在这儿找到居住的地方。 　　任何年轻孩子的内心大约都住着自己妖媚的青春。场景自己无法知道，只是总会跟着这样的影子奔跑。现在想起来，失踪的岁月里，妖冶的美居然也是一种残忍。我记得自己的手清晰抚摩过的东西，它们一起消失在后来的时间里。事实上，这成了我的一种虚妄，它们已不由我的想象。每一次想起，又如闪电一样，把年轻的我带走。在每一个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已找不到当初的自己。 　　发现失忆不可名状的存在着，我只能抽象的描述，你觉得来了，它们就来了。生命的活力如平静的水面上起伏不停的微光，摇曳生姿。我的意念在雨水太多的夏天复活，它们发出的指令，让手和嘴潜藏的兴奋指数不断升高。它们摄取食物和水，让我的肌体火热地运转。接下来，更多细微的感觉伴随来临。花朵、树木、人群，一时间都欣欣向荣起来。

　　内心最真实的地方，大地上植物蔓延、缠绕、攀缘，花朵静谧地开放，许多颜色分给我内心渴求的枝条上，它们充满了朝气和生机。我发现，人和人在很多时候，是这样的需求和依赖关系。而心情，极其微妙，抽象而又具体。它的渴求在不停地变化和满足当中。这些来自内心欲望的念头，首先于潜藏的意识，它不停地随时间和地点诞生、发芽、成长、分枝，通过诸多浪漫的遐想和念头，把我带到很多地方。

　　年轻所遭遇的机遇连同人物都是极其容易夭折的。后来，我所知道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每一件事的离去当中，不单纯是因为时间，它们从内心连根拔起时，不过是因为手里的一把刀。你给了别人，而这个人又把这雪亮的刀光给了你。所以，你感觉被杀死的过程也是如此的简单。多年后的一天，我真正看到早年的女子时，才发现她已离开了我混沌的生命，也许就是这样一把刀子的光芒，割断了我自生命原初带来的美好，我才突然在那个时候，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相信了，也因此失忆。 　　城市的雨水所发生的记忆，一开始如荷花开在河塘的新鲜和热烈，连观望它的眼睛都是清澈的。公园的树荫下，路边的草棵里，青绿的麦田里，……没有世人的眼睛的地方，它们一直在出现。我现在所有能描写起来的场景，在回首时，似乎都已恍然过世。 　　我已经无法画出，很早之前被岁月更改的草图。当它们以一种静谧而煽情的记忆存在时，我一直以为摇曳风景的瞬间，是需要保留在内心的，不需要怎么张扬。或者年老的时候，它们可以化成一杯酒，让你慢慢品尝。事实上，这些东西都不会等到那一天了，它们早已中途夭折。 　　早些年，我极力画下的一张脸，在自己现在看来已是面目全非，或者是因为，我几乎从来就没有过塌实地落在地上的感觉。“挥挥手，它带来了一片云彩”，我的眼睛追逐云端漂浮不定的感觉，令我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梦的感觉。闭上眼睛我看不到它，每个夜里，都会有在梦里惊醒的惶恐。其实，那年七月的最后几天。一个素净的白天，一切都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如同我在睡梦中，惊诧所见到的水。雷雨中，我梦见鬼话，寓言了爱情的终结。在没有发生失忆时，我突然觉得失忆是多么幸运的事。 　　在西南大花园的青石台阶上，每挪动一下脚步，我的肉体，就有越来越滞重的分量，压迫着身体。我感到周身酸软无力。此后多年，我一直住在花园不远的城市外围，常常去探究人是如何毁灭他内心美好的，这自然是一种无避免的疼痛。但是有一种方式，有着疗救的企图，那就是读书，但是后来发现读书也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把自己读进去，就是一个迷宫。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了有人说话，“相逢花满天，相别花在水……”我知道它们就是这样流走的。 　　雨水来时我会记得太阳没有出来的白天。车辆、路、人群，它们的痕迹被雨水抹去，灰尘可以看得见了，大粒大粒地，放大我惊讶的瞳孔。终于在一个雨天，我看到了满身泥土的孩子，他停止了奔跑。白天，雨水突兀地到来，一个男人把她带走了，男人的笑容锐利地割断了我的内心延续到天空墙壁上的藤蔓。站立的墙角，我突然感觉四分五裂，也终于无法回到镜子前，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 　　坐在天底下，面对空间的白纸，一次次从心里抽出线条，描绘她藏在黑暗中的表情。那只漂亮的小剪子，我送给了她。当我出手时，发现它变成了一个武器。它中了咒语，光芒朝着我的身体而来，割断了我内心柔软的韧带。我画不了一个人的容颜，弃了画笔，也想弃了时间。坐久了，我想起人的雕塑就是如此诞生的，它们凝固在脸上，落下了人间的风霜。 　　在失忆的地方，我说：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为何从陌生中返回？熟悉，竟然也是一种恐慌。过去的声音都来了，沿着一条弦，想象她的脚步竟然可以走过来，毫无疑问地绷紧了我的身体。忽然，我有了一种忧虑：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和肉体的崩溃吗？ 　　是什么让语言发生语无伦次的事件，是什么把人头脑中的情绪作弄得谜藏一样。仿佛有一个人，在哭笑之间，错乱了植物在世界的面貌。从雨水里，看到了液体的潮湿，以及被纷乱的花朵染乱的颜色，而原来的纯白和深蓝呢？我看到了水。水，一次次地，浮出了那些碗、盆、沟壑的边沿，它们四散而去。 　　身后什么时候坍塌成废墟了，草和花，孤独。我不能靠近，那原是一片为了我的陷入而出现的沼泽。纯白的光，仍然是虚幻的。从眼睛里我看到了眼泪，眼泪成了一面镜子。一个无辜而纯良的孩子，站在它的中间。我在那儿漂浮了很久，那一条远离岸的船，安然地躺卧着自己的肉身，它赤裸在天光下，被昏暗的四周包围，远方是一丛随风摇晃的芦苇。 　　在将息的时刻，你忽然想问：世上，有没有骗人的鬼话。谁来拯救这条沉向远方的船，除了你，一切都毫无办法。面对前方幽暗的空间，我问：谁是呢？没有人是吗？ 　　睁开眼睛，我看清了，不过，看到的仍然是自己。一些画面，我无从知道来源，水草叹息，以及随后出现在梦里的炸药，突然引起的火药引子，它让我感到了危险。醒来，就知道，在轰然的一声剧响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承诺好好在人间活着，承诺在内心的事实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看着另一个自己正在和尘世的愿望背道而驰。一个人，因此变成两个人的幻觉。在遗忘当中，在幻觉和梦的细节当中，那堵墙就在此时出现，一个人同时站在一堵墙的两面。我清醒的感觉到这是多么不可思仪的事情。其实，这不过是内心的单纯被一株花害了。存在就是花的遗嘱。因为对细节的失忆，而让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活在人间。 　　　　　　　　　　　　　　　　　　　　　2007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