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菊

菊 　　菊被搬回来的时候，就这样灼灼地开放着，花形硕大，花瓣繁复，一朵挨一朵，你挤我我挤你，都是一副绝不退让的架势。所以整盆花就以这样胜气凌人的姿势睨着我。在它们面前，我倒觉得自己忽然变得有些怯怯的了，让我觉得窘迫，压抑。 　　这两盆菊花占据着阳台的一边，一盆儿娇黄，一盆儿莹白，都这样不懂得收敛，开得过于绚烂，那样挣了命一般地怒放，好像急于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剖白了给别人看，却使得擎着它的那根花枝不胜重负，被压得微微低伏了下去。于是，整盆花便不得不借助了一些细木棒的支撑，用细铁丝拦腰缚住，才得以避免了它们的纷乱离披。只是这样一弄，那些花们更是都失了自己的留白，越发显得嘈杂了。让我好长的时间都忽略了它的枝叶也蓁蓁。 　　这让我记起了黛玉那首“问菊”的诗句，她写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字里行间颇为菊的孤高清冷而感伤。年少的我，也便随了黛玉一起，为菊的孤单落寞而哀叹起来。 　　但面对这两盆菊花，我忽然就甩掉了这么多年来曾为菊深藏着的黯然神伤。竟顿悟般发觉，菊选在这霜寒露冷的时节开花，不与百花争春，倒也未必就是它的憾事，或者这倒恰恰是它的幸运所在呢。 　　想那姹紫嫣红开遍时，群芳争艳，所有的目光于那一刻便都成了贪婪的小蝴蝶，忙不迭地享受着这视觉的盛宴，还来不及在这一枝上落脚，就忙忙地飞到令一片芬芳中去了。而菊呢，如果也让自己跻身万紫千红之中，它是不是立刻就会被淹没于这浩繁的花海中呢？论雍容，它难比牡丹的富丽堂皇；论妩媚，它逊于玫瑰的风情万种；论清雅，它又比百合多了些尘俗气；论香氛，它怎么比栀子的香——沉郁浓稠？这不是心性的事儿，再怎么咬牙跺脚使性子都无济于事。当她已混迹于百花丛中时，再想硬生生挣出个唯我的局面来，谈何容易？ 　　所以，这“一样花开为底迟”带来的，并不都是风刀霜剑的严相逼，还有着峰回路转时的豁然开朗。当所有的落红都零落成泥时，只有她昂昂然独立于面前，想不让谁注意都难。所以，她成为主角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阳光洒进房间中来，温暖而明亮。仅隔着一道推拉门，菊们大大咧咧地捧着属于自己的一瓣瓣娇黄与莹白，心花怒放。那喜气盈盈的眉眼之间，又哪里有“圃露庭霜”给它带来的寂寞？若说相思，我想，菊们的相思，肯定只为一个人——陶令公。人说“平生得一知己足矣。菊们生而有幸，得陶公钟情若此，夫复何求？与此深情相比，那些燕归蛩病，蜂缠蝶绕，还有什么意义？ 　　我坐在电脑前，微侧过头去，就能看到她们的花朵。于是，便生了这许多零乱的思绪。写在这里，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