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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那条悠长悠长的小巷

2021-12-31叙事散文若荷
喜欢一条悠长悠长的石板街,就犹如久住都市的人们喜欢宽阔整洁的柏油马路,而每一条光滑的青石板的小路,几乎都与一个悠长悠长的小巷有关。读过作家费振钟的有关江南小巷的篇章,感觉那样的小巷真是美的入画。这还不够,再看戴望舒诗中的那条悠长的小巷,柔美……
  喜欢一条悠长悠长的石板街,就犹如久住都市的人们喜欢宽阔整洁的柏油马路,而每一条光滑的青石板的小路,几乎都与一个悠长悠长的小巷有关。读过作家费振钟的有关江南小巷的篇章,感觉那样的小巷真是美的入画。这还不够,再看戴望舒诗中的那条悠长的小巷,柔美的诗句令人怦然心动,仿佛面前真的飘然行走着了那位纯情美丽的别样女孩,因此喜欢与“巷”有关的所有文章、诗歌,甚至图画。我童年里最寂寞的那些日子,就是在那样一条小巷里度过,那是一条有着青青石板路的小巷,我们叫它西街。   西街是简陋的,两侧的石墙用不规则的普通青石砌就,两旁的房屋沿着小巷鳞次栉比,排列的十分整齐。只是由于年深日久,一部分房屋已经显示了它的破旧,有些房顶上面还长满了一种叫作“狼爪”植物,我们小的时候就叫它们“狼爪”,因为对“狼”的惧怕,由此心里对那植物也是敬而远之的,从来不敢用手摸它。但在青青的石板小巷里,我有一种不再孤独的感觉。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那里玩耍,独自在那条小巷两旁的门楼下站定,目光笃笃地看窄窄的街道的上方挤出的一线湛蓝的天空,在空中倏忽而过的小鸟,还有轻柔浮动着的洁白的一片一片的云朵。   那些白云纯洁的总给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的想象里它们如同祖母当年用来纺线的棉花。那些屋顶上破旧的砖瓦和苫草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古老,或许,它们有着几十年上百年或更多的历史了吧?有相临的门窗上雕刻的精美的格子花为证。我喜欢这样的格距分明的窗格子,以及新年时候贴在洁白纸张上面的大红窗花。那时候,才刚刚六岁的我穿了一种本地棉布的大红印花小袄,无数次仰起小脸迎着天空零乱的雪花,目光所及之处是小巷两边的房屋和高墙,我站在响亮的北风呼啸声里仰视着它们,猜测着它们的神秘与年代。两边的老墙太高太厚重了,我站在它们的中间,显得是那么渺小与单薄。   从前的小巷是繁华的,小巷两边高挑的门楼下,竖起的门板开成一个个的店铺,外祖父生前的生意不是卖满清女人的花盆鞋跟,而是在半成品的木制家具上以雕花为生。记得有过一幢地主家住过的大宅子,听说早年那家人家的公子小姐就请了私塾先生在里面读书。母亲曾记得见过一个穿了漂亮学生服的女孩从里面走出再没回来,后来听说那女孩与家里决裂参加了革命。我站在它的面前的时候,那座宅子已经成了一个只有几十名学生的小学校,我的母亲就在那里上课教书。我有时就渴望那里面漠然的走出一位穿了学生服的女孩子,她举手投足的样子即古典而又优雅,或者活泼开朗,能够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和我一起玩耍也行,然而事实是从来没有过,那种深深的孤独也便一直与我如影相随。   那座房子是小街唯一一座比较坚固而又漂亮的房子,听母亲说,有几处窗子上的花棂还是我的木匠外祖父亲自雕刻而成的。可是它们阔大的院落也已经很破旧了,屋顶上的瓦已经灰暗无光、残断碎开,在阳光雨水的作用下,从碎砖殘瓦的缝隙里渐生长出了一种细高的茅草,它们由近及远地站在目光掠到之处的屋顶最高处,在寒风里轻轻摇曳,面露寒冷与寂寞,一如幼小的我。   再一次回归故里,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踏进那条石板小巷的时候正好赶上梅雨季节,霏霏细雨里,我头顶天空正惬意地走着,尽管脚下一滑一滑。然而这时却接到母亲的电话,她知道我在雨天里行走,那声音分明焦急了:“不是有卖油纸伞的吗?”于是扫兴地停止了继续向前的念头,好奇地左右察看着,专门找那些有点古旧的小店,敲开“吱吱嘎嘎”的店门果然买到一把,竹木质的伞骨,大红大绿的伞面,撑在手上,雨落在上面是那种清而脆的滴滴嗒嗒。撑了红油纸伞的心里忽然就柔柔暖暖起来,一种早已远去了的小女子情怀,又渐渐布满早已被岁月打磨的男儿一般犟拗的面容。那一刻真的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如果不是一身时髦的衣裳和高跟鞋,俨然就是诗人笔下那个撑了雨伞,独自彷徨在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丁香一样结着怨愁的姑娘了。   依然喜欢那条窄窄的小巷,又是几年不见,这时的故乡人家都已经过得很好,屋顶的砖瓦都才翻新重苫,富裕的几家还建起了几栋白墙红瓦的楼房。后来的窗格子花式是简单的,线条也远不如原先的它们平滑流畅,所以也就少了许多的神秘感让人惴摸。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拿着母亲站在小街前的照片细细地端祥。我回忆着童年时候小巷的模样,眼前再没有了旧日里窄小院落里的那种灰暗无光,草苫的屋顶也是早已不见了的,从碎砖殘瓦的缝隙里渐生长出的那种细高的茅草早已觅不到踪迹。   后来的我已经很少出入那个小巷了,长大,工作,嫁人。嫁人的那天按照老规矩不得不在那条巷道上自始至终地走过。依然是那个调皮得有点任性的女孩,依然是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憨憨的笑态,惟一不同的是头上蒙了一层洁白的婚纱,还有稍稍的一点娇羞早霞般由耳根染及到两腮,整个人由陌生的新郎抱着如同举了一只飘飘欲飞的白鸽(后来他说是像逮了一只“麻雀”)。“白鸽”也好“麻雀”也罢,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毕竟是从那条小巷里走过了。母亲很开心,因为她心爱的女儿是这样从她祖辈走过的那条路上嫁出的,母亲当年由于身在外地,嫁给父亲的时候没有走过那条小巷,这一直是她心中抹不去的遗憾。   那条悠长悠长的有着青石板路面的小巷,我们童年的时候叫它西街,现在的人们叫它新城西路,到了外地人的嘴里它便成了“县城中心大道怎么走”了。从前它窄的只能通过一乘四人抬的轿子,而今它已拓宽到能并排开出四辆卡车,当年我婚嫁时的那十几辆婚车,便是从它上面依次平稳而热闹地驶过,从此给那条有着石板路的小巷划上了一个醒目的句号——又一个女儿在相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从它身边永远走出。她身后的路很短很短,而前面的路则很长很长,在短短长长长长短短的时光交错里,在花花绿绿的现代文明与层层叠叠的新式建筑中,那条古老的石板小巷从此在她的记忆里定格,并带了某种红袖暖香般的古典情怀,成了她梦里今生永远萦绕的亲爱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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