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13 编辑 <br /><br />相见不如怀念
舒眉
　　终于等到放假了。
　　放了假就可以见到Y 了。
　　送走了学生，和同事告别，走出校园，我竟有一丝许久了不曾有的激动，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快乐洋溢在心头：我要去看Y，我要在她那里待几天，我要去和她在一起安静地相对，我要去和她在一起痛快淋漓的说话，我要去和她在一起闲闲地散步，我要去和她在一起看我们都爱看的书，做我们都爱做的事，甚至，甚至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一起，在一起……
　　这段时间，一直被这样想象中的快乐感染着，支撑着，面对琐碎单调枯燥的工作，走过一个个平淡无味的日子，总是空着的一半心，也被并不间断的倾诉和倾听温暖着——我们需要这样的交流，需要来自对方的安慰。
　　心灰的时候，会怀念Y ，渴望经常在一起的人，只是Y 。
　　寂寞的时候，会怀念Y ，怀念那份“说一句，便掏我心肺，望一眼，就望穿我心”的默契。
　　读到好书的时候，会怀念Y，想象她要是在我身边，我读她听、我讲她听的的乐趣。
　　高兴快乐的时候，会怀念Y ，怀念和她在一起的开怀大笑。
　　繁忙的时候，会怀念Y……
　　伤心的时候，会怀念Y……
　　一个学期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使人疲惫而，更难以忍受的是缺乏色彩的生活，像是缺了氧气的空间，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再加上周围人事的诸多不如意，也使得心更添了几分对于生的厌倦。我想换一口气，想找回宁静平和的心境。
　　Y说：来吧，来我这里。
　　山路崎岖，九曲十八弯，汽车盘曲而上。我带了四岁的女儿，带了几张我爱的光盘去Y 所在的县城。心里有一种逃离现实般的急切和兴奋。记不清是第几次走这条路了，想想和Y 相识已有十五年了，每一次去她那里，都晕车，都会难受的要命，但每一次，心都是快乐的，只因为崎岖坎坷的山路尽头，有我一生一世的朋友，有我不能割舍的友情。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话，说老朋友见面，说的都是柴米油盐的具体生活，只有新结识的朋友才会大谈人生、哲理等，我深以为然。上学的时候，我们的确在谈人生，谈理想、谈向往、谈所有喜欢的话题，有说不完的话，每每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的话题是单位、工作、人际关系的处理；再后来，便是感情、婚姻、琐碎具体的生活；现在我们的话题又多了孩子。孩子一天天渐渐长，我们的话题也在随之改变。
　　两个孩子早已经是朋友了，半年多没有见面的，似乎并没有生疏，一见面，倒比我们显得亲热。立刻就手拉手地去玩了。我们都有一种被解脱般的轻松——为人之母后，孩子已经是一刻也不能离开身边的最爱，但偶尔，还是会有被牵拌的累在心底闪现，多么渴望，她能有一个自己的玩伴，不再是时时刻刻缠着自己啊。
　　但这样的轻松并没有一延续，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有矛盾发生了，似乎逐渐长大的她们都有了自己决不妥协的个性，一会儿大的来告状了，一会儿又是小的哭开了，我们只好忙着哄孩子，让她们一直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玩，哄她们吃饭睡觉，陪她们玩，似乎她们反成了主角。就这样，两天了，我Y 竟没有象以往那样好好的说会儿话。
　　我的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怅然。
　　夜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Y 和我还象每一次相见时那样，随意地说着话，电视上里的剧情、人物、喜欢的颜色、平日的生活，新近读过的书，都是我们的话题。Y 的老公静静地坐在一边，他已经习惯了我们，并不多言。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偶尔，Y 回也过头去也和他说一两句。但我却找不到怀念中的那份惬意和轻松了，电视上荧屏上的光或明或暗地反射在脸上，我忽然有一种多余的感觉，觉得是自己闯进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世界。
　　第三天，Y家里来了亲戚，多了几个孩子，家里更是吵的一团糟了，我也更加烦躁难安。想独自一个人出去走走，却又怕Y 为难，只好一个人待在卧室里，翻看Y 的影集，看照片上的我们曾经年轻的容颜和写在脸上的忧伤和快乐。
　　学生时代的我们，一样的多愁善感，一样的敏感易伤。一段优美的乐曲，一幅平常不过的画图，一段感人至深的文字，一场电影，一句温暖的话，一个鼓励的眼神，甚至街头卖艺唱秦腔的女孩子冷漠淡然的神情，都会打动我们，让我们泪流不止，莫名感伤。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提水，一起练琴，一起骑车去春游，一起大声地在楼道里唱歌。周末的晚上，一起溜出去看电影，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次彻夜长谈，让同宿舍的人羡慕万分。三年的同学时光，虽说不上是形影不离，但那份相知相惜的友情，真正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部分，不能割舍，也无法割舍了。
　　照片上，我们当年自以为很成熟现在看起来满是青春稚气的面孔，一张张地有了岁月的痕迹。在厨房里忙碌Y 抽空过来和我看，回忆当初的一个个故事，说说照片上的同学最近的消息，感慨着时光的易逝，回头来看，从相识到现在，十五年的光阴水一样的流走了，真是梦一样的漫长又短暂啊。
　　午饭后，客人走了，Y 的老公带了两个孩子出去玩。家里终于只有我们两人相对了，我拿出了带来的光盘《花样年华》——一直一直渴望，能和Y在一起，感受一些需要静静地用心感受的美丽和感动，渴望着能够一起被打动，一起安静地流泪——这样的流泪，与疼痛无关，与苦乐无关，与现实无关——这样的一种奢望，今生，也只有Y 这里找寻了。
　　音乐轻轻地流淌着，是明快又舒缓的华尔兹，张曼玉的美丽身姿因了不断变换的旗袍而更加优雅动人。举手投足都是需要仔细品味的韵致，一个又一个唯美的画面冲击着我的已经湿润的双眼，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在我的心间荡漾。
　　回过头来看Y，她正在慢慢地闭上眼睛，满脸的睡意和疲倦。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穿过阳台上她喜爱的湖蓝色帘子，落在她已有些散乱的头发上，有一种暖洋洋的安静，别样的美丽。我第一次发现，Y 光洁白净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有了细细的皱纹。
　　一丝淡淡的哀伤渗出了心底。
　　我没有再拿出带来的另外两张光盘《蔡琴老歌》和《滚滚红尘》——我想，我只能独自一个人享用这些能够打动我的爱恋了，只能渴望一个下雪的夜晚，抱了热水袋，蜷在沙发里，关了灯，静静地感动，静静地流泪，静静地怀念……
　　回来的车上，山路依然弯弯，我的包里多了Y 特意从牧民那里买来的山蘑菇——这份浓浓的情意依然还在，而且越来越演变成亲情了，Y就象是我的亲人一样，希望我快乐，希望我幸福、希望我一路平安。
　　一路上，车上的音响里反复播放着韩磊的那首歌：
　　“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
　　韩磊浑厚低沉充满了沧桑感的声音一遍遍的回响在耳边，我看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缓缓地向后移动，脑中闪过和Y 十多年来的交往，一个个故事，象一幕幕电影一样的清晰，一样的美丽。女儿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抱着她，感到一种真实的疼痛，一种真实的快乐，一种真实的幸福和拥有。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变，Y 依然是Y，我依然是我，我们的友情也依然醇香，只是时间，我们无法左右，它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它带来一些东西，也会带走一些东西。不管你需不需要，不管你愿不愿意。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怅然，久久地挥之不去。
　　相见不如怀念。那些岁月已经带走了的东西，你永远无法再找回来。而岁月，依然如梭，就象这依然前行的车一样，不会因为你的不适而停下来等你适应。而走过的路，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在记忆中美丽起来，让我们一遍遍地回味，感动、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