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关爷爷的记忆碎片之：从梦魇里开启流浪之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50 编辑 <br /><br />　　爷爷幼时不幸的生活遭遇注定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流浪者，流浪会成为后来伴随他一生的名字。人生本身就飘忽无常和瞬息万变的，这就如同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不期而遇的生活际遇一样。
　　六岁，正是十分依恋父母的年龄。不想，爷爷在这样幼小的年龄，体弱多病的母亲撒手了人寰，在外打工谋生的父亲因病也客死他乡，姐姐已经外嫁，大他两岁的哥哥成了地主家的放牛娃，爷爷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孩子。后经邻居磨破嘴皮好说歹说地央求一个地主人家开开恩，地主家终于答应做点善事收留爷爷。地主家有十多匹马，专门请了一个放马人。做善事的地主收留爷爷后，就辞了原来的放马人，爷爷就继了放马人的位。我真不敢想象，现在六岁的孩子单独到山上走一遭就是创了一个奇迹，而当时六岁的爷爷却要到山上放十多匹马。但奶奶不容质疑的神情，让我坚信了事实的存在。
　　我在奶奶充满同情的讲述中继续推近着爷爷的故事：爷爷到地主家后，忐忑不安地在地主家的茅草席上睡了一宿，天刚亮，爷爷起床了。地主家的女主人正在喂狗，见爷爷起来了，她就用一个满是污渍的土碗给爷爷盛了半碗饭，舀上半碗汤，恶声恶气地对爷爷说：“吃了就放马去！”
　　爷爷发现自己吃的和主人家喂狗的食物同出一辙，但年幼的爷爷没有多余的想法，再说，这对于经常挨冻受饿的爷爷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佳肴了。爷爷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半碗饭和汤，仍感饥肠辘辘，他胆怯地把眼睛看向了主人家的饭锅，女主人板着脸色说：“吃了那么多，该是吃饱了，赶快放马去！”
　　从未放过马的六岁的爷爷漫无目的地赶着马走出了地主家，马在前面走，爷爷在后面跑。爷爷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放马，他就一直跟着马跑到了山上。好在，马知道经常去放牧的地方，它们终于在一个地方停歇下来吃草了。爷爷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不停地用褴褛的衣裳揩着额头的汗水。那些平时很吸引爷爷的鸟鸣此时此刻已无法在触动爷爷敏感的神经，爷爷一门心思地看着十多匹马，并且不停地扳着指头数着马。那些马很不听话，也不合群，它们各走各的，为了把它们团拢在一起，爷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脚酸疼不已。好在太阳快要落山了，马们也许知道归厩的时间快到了，爷爷奔到他们面前，它们就回头了。爷爷又十分小心地扳着指头数了一遍马，确认无误后，爷爷赶着马们回去了。路上，他又扳着指头又数了一遍马，忽然，他吓出了一阵冷汗，原来他发现马的数目少了一个，他又重复数了一遍奔跑着的马，发现数目又对了。就这样，一路跑，一路数的，总算回到地主家了，马刚进厩，爷爷关好厩门。地主见爷爷干着马回来了，就出来看马，他看到马们吃得很饱，他没说什么，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开始一、二、三、四地数马，数完一遍后，他又开始数一遍，数完后，他忽然凶相毕露，他恶狠狠地走向爷爷，使劲地扭爷爷的耳朵。爷爷疼得龇牙咧嘴，眼泪花也出来了，但爷爷不敢哭出声。地主的手还边使劲扭着爷爷的耳朵，边问爷爷，怎么马少了一匹？爷爷嫩嫩的耳朵已经流出鲜血，爷爷疼得哭出了声。地主最后放松了手，向爷爷吼道，赶快去找！找不到打死你！
　　尽管爷爷数了很多遍，最终，他还是放丢失了一匹马。又累又饿的爷爷忍着巨痛，流着眼泪没命地向山上跑去。耳部的鲜血还一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山上的鸟儿也归巢了，惊恐万分的爷爷还穿梭在树林间，一只小兔听见响动吓得惊跑起来，爷爷也吓得止住脚步。当他听不到响动后，才又开始在树林间寻觅起丢失的马来。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爷爷目之所及的范围越来越小了，山林间的动物开始活动了，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吼叫。爷爷吓得两股颤颤，此时此刻，尽管已经是腹中空空，爷爷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肚子饿，他感觉到恐惧像一团乌云一样把他层层包围，他甚至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此时，眼前一片漆黑，连自己伸出的手指也无法看清，更不用说那匹丢失的马的影子了。
　　爷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在森林里飘荡，几只夜鸟也被爷爷的哭声感染了，也发出了几声像哭一样的叫声。爷爷很想回到地主家去，但一想到地主，爷爷流血的耳部又开始疼得厉害，想到地主的神情和地主那肥厚的手，爷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夜晚的寒风骤然吹起，吹响了树林，吹没了鸟兽的叫声，也吹没了爷爷的哭声。爷爷忽然抹掉眼泪，他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身高像忽然长高一截一样，爷爷摸索着开始慢慢地向前走去。他没有什么目的地，但他的脚步很坚定，他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到地主家一天一夜的时间，仿佛一个梦。这是一个噩梦，它深深刺痛了爷爷脆弱的心灵，它让年幼的爷爷不寒而栗。崎岖的山路，黑色的夜幕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着。这个人就是爷爷，一个六岁的孩子，从梦魇里开启了漫无目的的流浪之旅。长路漫漫，没有尽头，一直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