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下女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54 编辑 <br /><br />　　几铺几盖的新被褥，几件高低不平的家具，稀稀落落的锁钠吹开一路风尘，大红的“喜”字糊少了浆糊而随风扯掉半拉，怀里抱着黑漆斑斑的“梳妆匣子”，腿上搭一块暗旧的红毡，乡下的女孩子还有这一路的青春可以带着清露微笑，可以迎着太阳开花。婆家的大门越来越近，古老的村庄很快的又添进一个十足的乡下女人。
　　刚成型的乡下女人着几天避邪的红袄，把想娘的泪水藏了又藏，一头扎进自家男人的怀抱，临窗对月，有泪、有梦、有痛，也有骄傲。乡下女人啊，此时，用最幸福的笑来回应乡间陈旧的古桥，杨柳细腰的倩影雕刻在小院的影壁上。
　　一把剪刀，锃亮而又锋利如男人的刮胡刀，剪下的麻花辫油黑中透着一抹光亮，一方旧布包了又包，裹了又裹，那个在心中还未实现的桃花梦啊，只能让它压在箱底随着岁月一起慢慢变老。一扎长的齐耳短发，一身洗了又洗的家常旧衣，沾满油渍的围裙，偶尔锅底灰蹿上鼻尖，泔水溅起飞沫，一下打湿还没开好的额头。门外，阳光穿树落地，乡下女人在门汀和走廊里挽起袖子来回走动，有形无影，一脸的迷茫。
　　古朴的乡间，简陋的院落，似乎总浸泡在寂寥和伤感里，鸡鸣三遍，东方渐已泛白，曾经白晰如笋的手，如今早已虬枝四张，布满粗糙。长把的水舀子敲醒水缸的梦，一个湿漉漉的早晨就让乡下女人手里那根细小的火柴“哧拉”一声轻轻划开，烟囱里袅袅的炊烟轻快的跳离乡下女人湿热的怀抱，炕上的自家男人还在睡梦中搂着女人雪白的肩膀。
　　田里庄稼一天比一天高，乡下女人也可以像男人那样随时的躲在庄稼棵里小解。一帮清一色的乡下女人扯出尖尖的细嗓，挑起额头一沟一垄的皱纹，高卷肥大的裤角，互相漫骂着自家窝囊的男人，娇嗔的口气，上下翻飞的双手，一身尘世的烟火味在阳光下缭绕着散开。有谁知道乡下女人的心里啊，悠长的牵挂早就穿透呼唤而送到了自家男人的耳旁。
　　乡下女人，含辛茹苦，却如同碗里的粥，缸里的水，男人饿了喝粥，渴了喝水，找的都是这些乡下女人。乡下女人十指泛黑，嘴唇干裂，空洞着双眼，内心装满疲惫，却又温床软语，一脸的平静安祥，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乡下女人。
　　　 一针针细密的针角，连成行，排成趟，扯着乡下女人的心，似乎总带着乡下女人的体温，“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也许描绘的就是这些平凡的做针线活的乡下女人。赶五集的时候，乡下女人挎只竹篮，拴在裤腰带里的钱多想把空空的篮子填满，一斤烟叶，一把苕帚，一盒锃亮的针，乡下女人的头发啊，在风中乱成一个稻草堆。
　　　自家的男人，自个儿生养的娃，圈里揣崽的猪，窝里下蛋的鸡，似乎总离不开乡下女人，脸如枯叶，表情木呐，恣态笨拙，似乎也总是缠绕着乡下女人。乡下女人除了这些，她还拥有什么？在乡村岁月的深处，站在巷子里的乡下女人到底为了什么而无怨无悔。
　　　 找锄穿行在田间的乡下女人，搂抱着一捆柴回家的乡下女人，井台边冻红双手洗衣服的乡下女人，毛棱镜里那皱纹满堆的乡下女人……画面定格了，脚步凝滞了，泪水瞬间滑落，笑容僵在嘴唇边，乡下女人就是这样朴素，这样凄然，这样让人心酸。
　
　　　乡下女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小小的院落里期盼日子越过越好，用女人的眼光审视着乡村，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母性的光辉。也许，家里的日子离不开男人，也离不开乡下女人偷偷哭泣的泪滴，村庄的历史和命运就这样让乡下女人重重的描上一笔，画面模糊，色彩透着青灰。然而，乡下女人命运深处重重的苦难，曾经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的幻想，此时，都在风中对墙而立，更大的风吹过，眨眼间，又送走了一个乡下女人。
　　　故乡，这块永久都无法忘怀的土地，乡下女人就是这块土地的母亲，路边的野花，空中飞行的小鸟，还有我这个离家在外的孩子都心怀感恩，蓄满泪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娘亲。”乡下女人，是最伟大也是最永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