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山重水复本无路
2021-12-31叙事散文凉月满天
“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体验,每逢读到看到听到一个不相干的场景,总会不自主地揣想曾经在里面活动过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乃至要悬揣一茎草、一片雪的下落。换句话说,……
“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体验,每逢读到看到听到一个不相干的场景,总会不自主地揣想曾经在里面活动过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乃至要悬揣一茎草、一片雪的下落。换句话说,就是总想重现和追问一段历史。
爱看漫画,最爱机器猫,那个带着兜兜,没有耳朵的猫咪太神奇,竟然能够让时光随心所欲的倒流,可以让某一个时段重复。比如说让自己和十年前的自己相聚,或者让十分钟后、二十分钟后、三十分钟后的机器猫一起出现。
再想下去,假如这种论断真正成立,或者说同一个世界里本来就同时存在着未来、历史、和现实,那同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出生无数次,成长无数次,结婚离婚无数次,同样的病得无数次,同样的人碰到无数次,然后以同样的方式死无数次?病死的一直病死,兵刀所伤者的结局永远是鲜血淋漓,一时轻生的,也要永远在同一个时间痛苦,绝望,然后吞枪,或是饮鸩,甚至悬梁跳水。比如说,徐志摩可以一生又一生的飞机失事而死,海明威可以一生又一生的把手枪塞进自己的嘴巴,翁美玲可以在一个深夜里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和痛哭流泪,写变形记的卡夫卡永远在写《变形记》,梵高永远要画《麦田里的乌鸦》和《向日葵》,李叔同永远要抛妻别子,然后在逝前悲欣交集。
诸葛亮永远要生活在乱世,永远要躬耕陇亩以待时,永远要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同时,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最后永远要秋风吹面,彻骨生寒,长叹“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而那个馋嘴爱吃零食的大美人杨贵妃也要使用同一匹马一次又一次地驮同样的两筐荔枝,伴着同样一个人一世又一世的春从春游夜专夜,然后大军威逼面前,每一生都用白绫缢死自己。
在某部电影里,成年的主人公意识到自己将要被孩提时预见中的女友杀死,一切都无可挽回,他抱着女友流下了眼泪。枪声响起,有一双清澈童真的眼睛的孩子推门而进,在意识模糊之前,他伤感的意识到,这正是童年的自己……
好恐怖的轮回。
幸亏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只有一次,所有过去的都成为永远的历史。
而我想,所谓的历史,无非就是人用各种方式努力证明自己活过。释迦活过,老子活过,孔子活过,伏羲神农活过,苏轼陆游活过。他们活过的证据就是,我假如用智能五笔打他们的名字,可以直接输入词组。此外还有毛泽东、周恩来、鲁迅,诸如此类。他们的名字已经成为语言文字学范畴里的固定短语。
此外,还有好多好多不可能把名字刻上纪念碑的人一样的活过。被日本兵砍下头颅的女人,在被砍杀的一霎那,大张着惊愕的嘴,她活过;《藏着的关中》里面的一帧照片上那两个包着黑头巾的农家妇女一个张着大嘴在笑,一个惊诧的直面这个新奇的镜头,他们也活过;三毛笔下的忙碌得一脸惶惑的小黑奴和他的被卖的哑巴父亲也活过,周国平的妞妞活过。啊,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人,都活过。现在呢?都在哪里?当时的笑在哪里?泪在哪里?爱在哪里?恨在哪里?人在哪里?心在哪里?活呢?活这种东西又在哪里?老家农村里那个摇着小鼓的货郎,走街串巷的收破烂换芝麻糖,他的一声声鼓声在哪里?他又在哪里?他把他当初的影像留在我的记忆里,然后管自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老去。现在可还健在?是否子孙满堂,抑或已经墓木拱矣?
打仗了,呐喊和厮杀,愤怒和仇恨在哪里?伤了病了,伤口在哪里?疼痛又在哪里?每个人活出一个人生,当他殁后,这个人生又在哪里?今天的此时此刻我孤灯下一边听着茶禅一味一边敲击键盘,久坐劳神,肩背和脑袋都隐隐作痛。百年之后,今日的情景又在哪里?心情又在哪里?疼痛和不舒服又在哪里?我写下的字在哪里?我一个一个字的敲击,同时在久远的年代里,又注定一个又一个的失去。这种劳作又有什么意义?一直以来都不太开心,以致夜夜乱梦颠倒。梦里活得无比丧气又无比真实,醒过来了,梦又在哪里?
上初中时,最爱的是初春,路两旁的杨树高大挺拔,鹅黄的嫩叶染成一条幽静的胡同。天上波光云影,蓝得让人心醉。现在我长大了,那些杨树又去了哪里?一棵树我们看它的时候它是活着的,一朵花我们看它的时候它也是活着的,满大街的陌生人在我们碰面和无意识盯视的时候都是活着的,当我们背转身去,它们和他们已经在我们的世界里死去,而我们在别人的世界里也在不断的,不断的死去。而所谓的死亡就是整个世界都在我们渐趋模糊的意识面前决绝地背转身去。
“火车就要开了,我就要走了,离别就要来了,话怎么说呢?眼看天气凉了,叶子在哭了,转身是背影了,你就进了往事了……”
甜蜜似糖的负担,黯然消魂的伤,那么多年无法驯服的渴望幸福 ,但是悲哀,一切都不再来。每个人都渴望回归,每个人都唱着你快回来。山啊水啊在遥远的世外,听着我们的长歌如斯,不绝如缕,唇边一抹微笑除了上帝,无人能懂。
甜蜜似糖的负担,黯然消魂的伤,那么多年无法驯服的渴望幸福 ,但是悲哀,一切都不再来。每个人都渴望回归,每个人都唱着你快回来。山啊水啊在遥远的世外,听着我们的长歌如斯,不绝如缕,唇边一抹微笑除了上帝,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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