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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时间之战(20-22)

2021-12-31叙事散文冉正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7 编辑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20-22)冉正万20、哭丧匠在别的地方是不是有这个职业我不知道,在我老家,这个职业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某家死了老人,他们就像孝子一……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7 编辑 <br /><br />  时间之战(系列散文20-22)
   冉正万
  20、哭丧匠
  在别的地方是不是有这个职业我不知道,在我老家,这个职业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某家死了老人,他们就像孝子一样,跪在灵前哭述:养育之恩无法还报,离别之苦啊从此天各一方。有些辞很古雅的。比如:慈亲岁月流疴医药无烹竟尔辞尘归大事,儿孙满堂啼哭音容莫睹徒为洒泪恨终天。这么长的句子,是分段诉说的。慈亲啊—岁月流疴—医药那个的无烹呀—竟尔辞尘哟—归大事。婉转低回,一套一套地述说,不是干号,而是涕泗滂沱,一把鼻涕一把泪。最让人动容的哭辞是根据死者生前的成家立业扶养子女的艰辛,现编现哭,感天动地,常把其他人感染得跟着流泪,唏嘘不已。他们手艺的高低,能否感人是最重要的标志。他们的名字叫哭丧匠。有男有女,以男的居多。女的常常都是些半老娘位,很少有年轻小媳妇干这一行。请哭丧匠是葬礼上最重要的内容,家景不好的请两位,家景好的请七八位。行有行规,在白天,采用换班制,轮换着一个人哭一场。到子时交更和寅时开光,集体合哭。子时,夜幕低沉,寅时,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死者长已矣,这是最让人肝肠寸断的时刻。
  最厉害的一个人名叫罗思怀,家住半小山。他哭述一天不用重复,而且能让所有参加葬礼的人泪水涟涟。真是行行出状元。
  21、地下冒光
  那是一个炽热的夏天,阳光成团成团地滚落在大地上,这种阳光不但具有重量,还像糖浆一样填满山谷沟壑,人一旦钻进去,就闷得喘不过气来,像活埋一样。鸟儿也不敢飞出来,大约是怕阳光粘住翅膀。石头被晒硬了,蒸腾的烈焰像另一种疯狂生长的植物。
这天午后,在我家侧后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一根光柱。这根光亮的柱子像大车轮子那么粗,拔地而起,直冲云宵。
  唢呐匠女人第一个看见。她到地里摘茄子。
  “啊也!”
  这个小个子女人惊恐地叫了一声,稀薄的头发像毛栗球儿一样奓开,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傻乎乎地把篮子顶在头上,就像天上会噼噼剥剥地掉下烫人的铁片。
  接下来好多人都看见了。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我家的房子失火了。他们走到我家侧后面,离光柱还有一百来米远,仰着脸站住了,谁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光柱并不是垂直于大地,而是向东倾斜。他们站在光柱的西面,这使他们多少有些安全感。光柱是从一片辣椒地里冒出来的,光柱周围的红辣椒红得发亮,就像它们的囊子里不是辣椒籽,而是一个发光二极管。
  “地下冒火了。”有人说。要笑不笑的样子,生怕自己说错话似的。
  不一会,他们的背后响起一个苍凉的声音:
  “要受苦啰,要受苦啰,冉姓坝的人要受苦啰。”
  是哭丧匠罗思怀。
  “我的天,地穿洞了呀。”
  “跑灵光了呀,冉姓坝跑灵光了呀。”
  他说完这两句,如丧考妣地哭起来,就像跑的不是大地的灵光,而是人的灵光,甚至是人的生命。
  压抑的热哄哄的空气死气沉沉地勾勒出死气沉沉的村舍和土地,而直冲云宵的光柱则势不可挡,决绝地坚定地源源不断地从地里冒出来。
  罗思怀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同时还感觉膝盖发软,背心发凉,喉咙发干,眼窝发酸,头皮发麻,那样子就像刚给大槌击打过的一头牛,那牛已经没命了,却不明白自己真的死了。有人经不住罗思怀对悲剧极具才华的渲染,跟着不出声哭起来。
  太阳一偏西,光柱不见了,消失了。几个胆大的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发现地没穿,而是一面打碎的镜子。他们踢了些土掩上,第二天再没出来光柱。这让他们如释重负,冉姓坝的灵气还在,还没跑。
  22、武功
  自从看了电影《少林寺》和《武林志》,我就立志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没人敢欺负我,说不定还可以获得漂亮女生的青睐。绑了一个自制的沙袋在腿上,以为哪天把沙袋一放,我就可以飞檐走壁。可没绑两天,绳子就把小腿勒出血了,只得放弃。同学当中不泛同道,有一位告诉我,装一箩筐谷子,天天用手掌插,哪天把谷子插成米,你那双手就可以变成刀枪不入的铁砂掌。可当时正在上高一,是住校生,我们的宿舍像教室那么大,住了八十个人。我能把箩筐放哪儿呀,而且最关键的,练武功得保密呀,那么多人看着你,到时候要是练不出来,岂不让人耻笑。思谋了几天,也只好作罢。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练“气功”,不挑剔时间地点。我在光肚子上扎了一根红布带,美其名武功带。用武功带把肚皮分成两个半球,叫弟弟打两拳试试。他笑着打了两拳,我觉得一点不痛,心想:好,就这么练下去!武功带扎得越紧,肚子鼓得越圆,肚子越能抗打。我咬牙坚持,每天把武功带缩短半寸——十多年后,我老婆用这个办法减肥。扎得太紧了,人有一种变轻了的感觉——这也正是我老婆对这种减肥方法深信不疑的原因。
  放暑假了,我勒着武功带在屋里做作业。姐姐快生孩子了,家里请了一个爆米花的人,要爆些米花给姐姐,以便她办满月酒的时候待客。刚爆出来的米花香得让人直打喷嚏,我装了一碗放在桌子上,吃完了又去装,眼睛盯着书,耳朵却在听爆米锅什么时候响。米花太干了,吃了口渴,吃下去后不一会就要喝水。我喝了水不到两分钟,米花发泡了,胀得我死去活来,我惊叫:妈,快拿菜刀来,哎哟,痛死我啰。叫我妈拿菜刀来割武功带,因为紧得解不开了。菜刀没办法割啊,武功带紧贴肚皮,弄不好先把肚皮割穿了。妈又好笑又生气,重新找剪刀来剪。武功带剪断后,我妈把剪刀哗啦一下啪在桌子上,说:没得衣食!
  没得衣食就是没有节制没有出息没有前途。我的武功,被我妈这一剪刀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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