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邮递

乡村邮递
   木语
 
       二零一五年元月十七日，下午，网购了三本书。接下来就等着，等着哪一天自己在这乡村小学忙碌时，忽然有人喊，韦老师，有人找你！我瞬间惊喜，丢下教具，跑出教室，谁呀，什么事？跑下楼，到门口一看，是那个胖邮递员！胖圆圆的脸依旧笑着，递一个包裹给我。签字，接收，谢谢，拜拜！哦对了，进来坐坐啊，喝杯茶再走！不了，再见！再见。
       这是幻想中邮递员及时送邮件给我的情景。很多的时候，网购或订阅的书明知该到了，总没见送过来，等到周末不在学校的时候，忽然送过来了。因为我不在，他就送到学校旁边本地老师的家里，过好些天，那老师忽然想起拿给我，令既纳闷又牵挂的我生起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连连道谢。有一天在领导办公室看到一本我订阅的杂志，雀跃起来。总务主任说，哦，早就到了，还没拿啊？我只笑着含混，噢……总算到手了。
      乡村邮递投递物品，没有给我踏实感不是无缘由的。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我在贡川乡一个村教书，书信寄往学校，邮递员经常偷懒，将书信随意放在学校外面一个代销店里，让村民帮忙通知或转交，或让老师自己去拿。到代销店里买东西的时候，经常看见大量书信凌乱地摊在货柜上，村民的，学校的，学校老师的。一些私信，长期扎在堆里，被人抽来扔去，认字的无聊村民会好奇地展开来看，没人认为不妥，也没人制止，就像我在代销店里接电话时有人凑上来听，屏气凝神，认真的样子令我的恼火也发不出去。村人好奇心重，任何事情别想私密起来，一私密起来，准定见不得人。我的信有时候收到，有时候收不到。有个朋友急着联系我，给我写信，没收到，后来见到，她嗔怪我没回信，耽搁了事。
       曾有个男教师在全县教师培训会上与我同桌。培训结束后，他到外县的一个学校支教，几个月后曾给我写了封信。有一天，当地一个有事没事都爱来我宿舍聊天的年轻人说，他看到了我一个“情人”给我写的一封信，每句话都情浓意浓，末了还难舍难分。我脸发烫，云里雾里。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这么个情人。关系朦胧的人不是不存在，还不止一个。心虚的我急着叫那年轻人把信拿出来，他说，那封信早已被人撕烂了。我说，你们太没礼貌了！还法盲！别人的信怎么可以随便拆？也许根本没有这么一封信，你们胡说我！他这才去找出来，还真有那么一封，信封和信笺都被撕烂了，拼接起来勉强看到一部分内容以及寄信人名字，没有完整的寄信人地址，没法回信。我对寄信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记得培训会坐我旁边男老师叫这个名字，不知是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后来我才知道，撕烂我的信并不舍得丢弃的人就是他，他喜欢我，所以才那么在乎我那封信。这事致使我对他印象很不好，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两年后，我调到另一个学校，那个给我写信的男人也调过来，成为同事，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们碰面时很是拘谨，尴尬。我虽然不算喜欢他，但为解释为什么没能回信，给他写了一封信，两人之间才消除误解。
      如今通讯发达，书信少了。手机电脑的存在方便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很多老师去了县城买房居住，我和一对本地夫妇还住在学校宿舍，周末才出去逛逛。我有了自己的电脑，学会了网上购物，邮购地址填写的是学校。现在的乡村邮递员除了送信送报，还送邮政快递的物品。好多次，明知书信或其他东西已到县邮局，迟迟不见送来，便去邮局查看，工作人员找呀找，找不见，说是负责我们那边几个村的邮递员已经拿走，只是还没送交我。
       我曾问那邮递员，为什么东西到了不能尽快送到？他说，他们都是等到龙口村（我们学校隔壁村）街日子才来，三天一街。哦，怪不得，那一年的中秋月饼，八月十六才到我手上，而且是搁在两公里外一个不认识我的村民家里。乡村毕竟比不得城市，邮购订阅的东西比城里少得多，八九公里路，天天跑不划算。
       订阅或网购的书虽然不能及时到，每从满脸堆笑的胖邮递员手上接书的时候，还算感激的，东西到手终究没失踪。对于订阅的月刊一年丢漏两三本虽感遗憾，也来不及去计较了。曾因某个月刊超过几个月也不见影子，去邮局问快递班，他们说，漏了？没有啊，没看见呀，到了一定会送给你的。既然他们说他们没看到，说不定是杂志社发行部漏了。
       所幸，如今再也不用书信往来，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信件被随便丢弃在别人家，让人打开看甚至丢弃。有一天我在集体办公室看到报纸中夹着两封村民的信件，已经搁了一个星期，所幸不是私人信件，物业管理部门寄来的，村里有人在县城买了房还未入住。我找到几个与收信人同村的学生，让他们帮忙送了过去。
      二零一五年下半年以来，我在县城租了房子，网购仍然用学校的地址，因为学校地址是固定不变的，而我的住址还有可能改变。有一天，在网上查到我邮购的东西已到县邮局，放学后，直奔邮局的邮政快递投递班，见到那位熟悉的胖班长。他问，什么事？我说，我的东西到了，快拿给我。他说，哦，是龙马村的吗？快递单号是多少？我打开手机给他看单号。他电脑查了：哦，到了，邮递员还没送去吗？没发短信？他会送去给你的。我连连说，不用送了，不用送了，以后东西到了，我自己来拿！胖班长叫一个工作人员帮我查找，找到了我的东西。
       网购书，我格外注意紧盯网络，书一到，就去邮局领取，尽可能不让邮递员先于我拿到。在乡村，邮件中书刊的丢失太正常了。 
       邮件收取没有保障，也不全怪邮递员，与乡村环境和个人的生活住址不稳定也有关。乡村人无奈，邮递员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