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大男人

大男人
周日下午3点，叶子和岳母带着天天从培训班回家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我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天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嗔怪我说：“爸爸你又睡午觉了！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太懒，有妈妈奶奶没做完的家务活，你要做的啊。”听他在那里像个小大人一样数落我，我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了。我笑着说：“爸爸做家务了啊。我打扫卫生了，还把车擦了。”小家伙并不听我解释，鼻孔朝天说道：“你又找理由是吧？不许找理由。”我笑着过去摸摸他的头说：“好，爸爸不找理由。”又问他：“你看你刚才批评我，我有没有生气啊？”他说没有，我笑着说：“对啊，人家批评对了，不许生气的。”叶子和岳母在边上忙自己的事情，什么都没说。我确信没有人教孩子说什么，他这算是天赋异禀，当然也有从叶子和岳母那边有样学样的因素。此外，天天的不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嫉妒，他嫉妒我可以睡午觉。每周一次懒觉和一次午觉，这是我们曾经许诺过他的，可如今就只剩下周六的懒觉能保证了。

睡午觉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告别午觉，这个确实太早了一点儿。老家那边的小学，午休时间比较长，孩子们还是可以有机会午睡的，但上海这边的学校就完全没有午睡这回事儿了。没有了午睡，下午放学就很早，天天每周前三天都是3点多放学，而后两天则是两点多就放了。类似这种情况，家里没个老人帮衬着接孩子，那就只能花钱雇外人了。没了午觉的天天，就很向往睡午觉。有时候我带他去上培训，午饭后，在两场培训班的间隙，我会让他躺在某家培训班的沙发上眯一会儿。当然是睡不着的，灯光太刺眼，周遭也不够安静。回想起我小学时候，学校也是安排大家睡午觉的。一开始是各自回家睡，后来因为有同学不睡，反而跑出去池塘里游泳，又改为统一在教室里睡。所有课桌并排摆好，我们就在那硬硬的桌面上睡，至于是否有枕头，这就真不记得了。依稀记得的，是窗外那永无止歇的蝉鸣。

看电视
真给了午睡时间了，反而就不会那么珍惜。我那时候中午也经常不睡觉，而是看电视。娘有时候会说我几句，多数时候也就随我去了。那时候农村的孩子多数是散养，对于学业和未来并没有很明晰地规划。准确点说，当年让孩子读书，只是一种很朴素的想法，想着让孩子多识字，不要再当睁眼瞎。考大学什么的，一开始我父母是没这念想的，那得是我上初中之后的事儿了。毕竟，村里当年也就一两个大学生，其他人照样过得挺好，至少父母没觉得人家不好。那时候的人容易满足，不像现在，想要的太多，不但身边人有的都想有，电视电影里有的那种日子，很多人也想有。更何况读过书的人喜欢把目光放长远，而看得越远，不确定性就越大，也就越焦虑。本来以为看电视长大的80一代头脑简单，比看书长大的70年代应该更肤浅更容易满足，显然是想当然了。那么玩电脑游戏长大的90一代和玩手机长大的00一代呢？

看车人
我们楼下看车的东北老太太，就经常表扬我：“你真勤劳！”她对我的这个印象，跟我岳母和叶子对我的印象截然不同。当然了，最根本的还是比较对象的不同。她是拿我跟她某个亲戚比，据说那哥们成天就知道玩手机，不像我每天早上送孩子上学，然后骑车回家，再步行上下班。我们连在一起的三栋楼共用一个地下电动车停车场，大几十辆车都归这位老太太管辖。一辆车每个月停车费是25块，充电每次是两块钱，每辆车一个星期充电一两次，按照这个来算，她其实也赚不了多少。即便如此，这点钱她也快没得赚了。今早上看到物业在楼门口贴了告示，说她跟物业协议到期了，以后引入了新的第三方充电管理。对此，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老太太以后怎么办，而是，估计以后停车充电要涨价了。下去停车的时候，听着老太太又夸我勤劳，我也就是笑笑，没跟她提起这件事儿。

刷白
谁过得都不容易，至少我就不觉得自己过得容易，所以我也不愿意去深想别人的难处。又帮不上忙，也没准备帮忙，何必想那么多给自己添堵。说起生活艰辛，昨天我步行去单位的路上，在颛兴东路上还看到四位“阿姨”。她们每人拎着一个塑料桶，正在给路边的法国梧桐刷石灰水。这东西我以前百度过，知道是为了防冻和杀虫。之所以注意到她们，是因为四个人并没有统一着装，就是穿着颜色式样各异的日常服装，仅仅多了副袖套而已。我猜她们并不是环卫部门的员工，而是不知道从哪个包工头那里分到的一个不知道第几手的散活。很多年前，我娘跟村里的婶子们偶尔也接类似散活，报酬谈不上好，但总比土里刨食的性价比强得多。那时候，我们家名义上还是农民，但土地早就被占用得差不多了，仅仅每人还剩几分地。至于补偿款，到手的其实很少，一方面是当年标准本来就低，另外嘛，从我们村先后被抓的两任贪腐书记也能知道一二。

大事儿
昨天发了篇年终总结，里面罗列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大事儿。对普通人家来说，那些事说无关紧要有点过了，但谈不上迫在眉睫是肯定的。如今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年终奖能拿多少，其次是寒潮要来了，家里水管会不会冻。老家日照那边，今天风大雪大，亲戚们说学校都停课了。上海这边按照天气预报，也会有最近十年最冷的气温。前些年，有一年也很冷，小区的水管冻上过。那次有几天停水，我每天拎着水桶到地下的水房里去打水，好在电梯能用。前阵子听说浙江湖南有点地方用电困难，希望都已经恢复正常了，这大冷天的，没电和没水一样要命。当然了，这是大人头疼的，孩子们不担心这个。天天最近上心的是新年的歌唱比赛，昨天他们彩排了，有两位家长过去帮着老师给所有孩子都化了妆。很多孩子回家都不舍得卸妆，家长群里，有个男孩子的妈妈转述她儿子的话说：“这是我最漂亮的时候。”可惜，天天的模样我只在视频里看到，昨晚上我应约跟老同事吃饭去了，回家都已经十点半，他早就睡了。
河蚌赌徒
2020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