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无多

　　碎花无多

　　腌蛋：

　　我随我娘，如果条件允许就愿意腌渍一些鱼啊蛋啊。也是吃不了几口，不过是给了这个给了那个的，沉浸在制作的过程里。周五晚上煮了调料汁，晾了两天彻底凉了。腌了五斤鸡蛋五斤鸭蛋，按照我娘的话说心意安稳了。春天，该好好享受咬春芽儿的美。今天在乡下的田垄上发现了荠菜苦菜蒲公英羊角葱。还有青蒿白蒿。想着法儿的淘弄来配着我的蛋，让这日子多出一点味道来。今天我和我的铁哥们高梁认识13年了，岁月催人光阴不待。

　　望春：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因为春光是浩荡的。每个人都在自言自语，说着自己心里的那个小春天。不过是虚妄，春天的大处在云头端庄的稳妥着。春天的小处需要低下头凝视那一株紫花地丁。我们每个人都自以为是的聪明，好像看透了春天的好，事实上连春光里的一根金丝线都没看明白。春天就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功夫，一点都不纠缠，甜美有了芬芳有了爱情也有了，海棠依旧睡着，睡着睡着就落了一地呀。别试图责备那些花儿，她们纯净的宛如新生的处子，睫毛弯弯耳垂透明，春天的好是刚刚还在舌尖的那一点。来不及描绘，便成了怀念。刚刚转身离去，就已经天涯之远了。我便想到人间事物总是要能珍惜时就珍惜，少给自己一些遗憾和悔悟的机会。

　　紫荆：

　　我喜欢紫荆花的另一个名字红花羊蹄甲。紫荆开花很突兀。平地起来的妖艳。不管不顾的没有遮蔽也不讲究，满眼都是满树都是，即使你一屁股坐地上，那树的根底下丛生的几个枝干，也开的热热闹闹。由不得你选择，紫荆的花全方位的包抄过来。你爱也好不爱也好，都不影响紫荆花开无拘无束。全然不顾别人的想法，也没有条条框框。人们走过紫荆花泛滥的街巷，难免生出嫌弃来，多么艳俗的粉色系啊。春天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海棠就高雅吗？也只是多了个烧高烛的苏大爷罢了。我更钟情韦应物空山松子落的出世之心，他也写过：杂英纷已积，含芳独暮春。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而杜甫写过的《江畔独步寻花》，其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也被我固执的以为千万朵当中也是有紫荆的份的。后来细想山羊的蹄子怎么也联系不到那些从黝黑的枝干上斜刺里钻出来的呈放射状的细腻的一树红云啊。原来红花羊蹄甲是香港市花，还有台湾的洋紫荆。叫人云里雾里摸不到头绪。

　　请客：

　　老白说坐坐吧，我说坐坐吧。坐36路公交车，坐了四十分钟。窗外掠过北方的三月天，满目荒凉里能感觉到一种气息，这日子从枝梢上来。那么些花苞比米粒子饱满，急促的鼓胀的，小城就是这样子，春光明明又深了几寸，再有三天就春分了，风里还有不肯罢休的凌厉。他们一遍遍打过电话问我到哪里了，我想象他们坐在一起等我的样子，想象火锅里羊肉卷起来菜蔬青翠碧绿的样子。没来由的我想喝杯酒，打着迟到的由头我想自罚三杯。我下车的时候灯火通明了，康乐里小胡同里冷风飕飕地，我被一种感觉裹挟着往前走，就像是奔向温暖的某个地方，那地方因为有我想念的喜欢的人而充满芬芳。春花就在此刻纷纷扬扬地开在心头。火锅的热气氤氲弥漫，我找到他们，酒已经斟满，果然汤锅沸腾，果然他们都含着笑，我坐下，没人责备我，我忽然不好意思主动自罚。老白说今晚羊肉管够咱们菜少肉多。老白放羊的出身，今儿让我们可劲吃羊肉，他这是对羊的爱还是恨呢？老莫夹起一筷子到锅里涮，他不撒手抖落几下就放自己调料汁里了，夹带着血丝的羊肉怕是还没改变自身的草木气就被老莫融入了他的修辞里了。老莫的诗歌有深入骨髓的山河恋故土情。高梁读诗歌，我以为他读的是韩文戈的，我很武断就说这不是你写的。有时候武断也会滋生错误的东西。我分析高梁的两首诗他都挺服气，我觉得我很会读诗。老莫给我倒酒，可怜的一小口，我心想为啥不给我倒满了，这让我如何能随了连喝三杯的心愿呢，老莫说这不是怕你喝多了嘛。许多年了在一起吃饭喝酒，从来没有谁挑头让我喝酒，他们都是我的后天亲人。小新摆弄手机记下了我说的一句话，我说即使空空如也也不妨碍拿起一根干树枝在春天的大地上写诗。我们都自动屏蔽了周遭的事物，繁杂的喧嚣的来来往往的，都不影响我们说话，每个人都很自然很本真，我觉得这种感觉在家里没有。内心的安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来自家庭的安稳和睦一部分来自友人的亲密融洽。一个人有能力将这两部分合二为一地糅合成一块儿，那么既滋养了精神又滋养了肉体。兰妮今晚一直都在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有轻微的鱼尾纹显现，她一手捏着烟一手拿着酒瓶给我倒酒。我们说我新打的耳洞说小马耳环，说广阔无边的话题。我觉得说话本身就是幸福，这幸福不常有，此刻我沉浸在幸福里，就这么一直下去多好。火锅里的汤被一遍遍添加，又点了蘑菇和豆皮，奇怪的是我没有半点醉酒的感觉，清醒而善谈，我有点吃惊。老白说我的语言有问题，需要私底下细谈，我整个人都是充满问题的。昨夜，春风沉醉，以为记。

　　还债：

　　我的老同学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有个工作不好好干，得爹妈哄着捧着才行。工资不够花，贷款买的房子写着自己名字让爹妈还款。还时不时的惹出一窟窿让我同学去堵，前些年网上上当买彩票赔了17万。前几天听说有凭空给人打了一张20万的欠条，这让爹妈如何是好。我这人不会安慰，说话锋利伤人。不让他吃点苦头什么时候是个完啊，可我同学不这么想，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他要出什么意外怎么办等等。夫妻两都出去打工省吃俭用的给儿子堵窟窿。唯一的奢望就好好的上班别再惹出别的事端来。他和我说，或许有一天老天能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