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一大早起来，老婆已经上班走了。他们保洁公司节假日不休息。阳台上一股子香烛味。那是老婆上班前安顿的祭拜诸神的。中秋节不比其他节日，更要隆重些。那张小桌上，水果糕点在香烛的缭绕中，透露出了不同于往常的神秘意味。
　　我需要到早市上买韭菜和白菜，准备包饺子过十五。
　　出了大门右拐一条西向的巷子里，马路两旁摆满了小摊子，卖菜的卖肉的卖煮玉米的卖油炸饼羊肉串夹肉馍鸡蛋煎饼等等各式各样方便小吃的，烟雾腾腾，喊声阵阵，显得十分红火热闹。你走进其中，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迷阵，到处是哄哄嘈嘈的声音，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里头的你身不由己，跟着前头的人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左右两边看，很有些云里雾里，又有些张慌失措，以至于走到头了也没看见有一个卖韭菜的，只好往回返。走了没几步，便看到路南边有一个老头守着一个摊子，他面前摆着几摞韭菜，还有几个白萝卜。他不像别人那样声嘶力竭地高声吆喊，只是用灰落落的眼神瞅着过往的人。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卖不卖掉都无所谓似的。我走过去，问他韭菜怎么卖。结果他只是用他无神的眼睛看我一眼，并不说话。我就蹲下身，仔细翻捡起来，发现那韭菜叶梢大多数都是烂的了，就站起来，拍拍手走开，老头也没吱声。估计他也明白自家东西的货色如何，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做买卖，你要是不嫌弃再说价位，嫌弃的话，就省了说价位的过程。嘿嘿，世上这人，你别看他傻不愣登的，其实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继续往前走，一直快到尽头了，才看到一根电杆跟前，蹲着一个男人，瘦瘦小小的，一边吸烟一边瞅着过来过去的人。我走过去，一下子就看准了他的韭菜。无论是外表还是里头，那一捆一捆的韭菜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几乎就不用捡，直接就可以洗一洗用了。除了韭菜，他还卖一些大蒜什么的。大蒜家里有，于是问他韭菜什么价位，说三块钱。再问一捆有多少斤。说差不多一斤。比较一番，都差不多，就掏三块钱买一捆完事。
　　韭菜是儿子点的。本来准备光包白菜大葱猪肉馅的饺子，儿子一句想吃韭菜鸡蛋馅饺子的话，老妈就说好，白菜韭菜都买点。如今韭菜搞定，我便专心一意瞅白菜。只见路两旁摊子上，卖白菜的还真不少，想起老妈说过，做馅的话还是包头白好吃，炒菜吃就是麻叶白好。于是忽略不计麻叶白，只瞅包头白。忽然在一排溜卖白菜的摊子中间看到一家，白菜剥得干干净净的十分可人，卖白菜的看模样也是两口子，笑盈盈的挺会来事儿，于是过去搭讪，两口子看到我，赶紧探前来说话，那丈夫看我迟疑，一把抱起一棵白菜来，把本来已经光光净净的白菜又剥去一层外叶，我想这下子回家连洗刷也简单多了，于是拿定主意买了它。
　　称过了，交付了钱款，提溜着买好的东西准备返回时，身跟前站着一个人，是老妈。老妈住我家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天一大早跑早市买菜，今天我休息，本来说不用她跑这一趟了，我才主动出来，没想到她还是出来了。
　　见我看着她，老妈说，家里姜不多了，另外她想看看有没有土豆卖，昨天炒完了最后一个土豆。
　　于是又陪着老妈转了一圈，姜没看见，土豆倒是有一个女人在卖，不过问她咋卖时，她说一袋子十块，你要的话给九块钱得了。我还没做声，老妈说，我们不要那么多，看看你的，捡几个就行了。女人还要坚持：九块钱啦还要……我挥挥手，你赶紧解开我们看看。
　　于是女人老大不情愿地解开袋子，老妈一个一个土豆拨拉着看，指着其中一个土豆上乌黑麻漆的地方对女人说：你看看，都烂了，还要卖——女人哼一声说，那又不咋，皮皮上一丁点……我要拉老妈离开，她还要拨拉，说，没一个没毛病的……我就说，咱不买了，走吧。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原来是老婆。不知道她班中回来做啥，知道老妈出来锁了门，老婆没带钥匙，进不了门。于是跟老妈说明情况，前头回了家，让老妈后面回。她腿还是疼，走路需要慢慢的。
　　原来是老婆同事给了些自家种的南瓜，老婆趁空送了回来。她放下东西着急忙慌再去上班。
　　等老妈回来，儿子他们还没起床。老太太有些心急，她想着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好一块儿包饺子。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就是这样过八月十五的。那时候我们不可能起太迟，因为大小人都睡一个屋子里，有一个人起来，大伙儿就都差不多醒了。然后也就一个个起床，大家该做啥的做啥，一起吃过早饭，就一起动手包饺子。如今，遇上孙辈的生活习惯严重挑战老妈的这个习惯，老妈就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些天，她也差不多有些习惯了。所以她能尽量容忍。不过今天是十五，她心里面的着急还是鲜明地表现在了脸上。
　　我赶紧安顿做一个白菜炒肉面，老妈问我：不等他俩了？我说不等了。咱吃完做准备工作。他俩起来再说。
　　娘儿俩吃过面，我张罗捡韭菜，和面，老妈剁白菜、葱姜。正忙活着，儿子他们起来了。说是要到外面走一走，练一练腿，顺便吃个饭。已经有些日子了，每天儿子到外面练习走路，做伤腿的康复锻炼。
　　一会儿工夫，我正张罗着炒素饺子里用的鸡蛋，儿子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一盒猴菇饼干，说是给他奶奶买的，因为他们听奶奶说明天就要回村里去了，他们特意买这个给奶奶的。老妈听了挺欢喜，一边呵呵笑着一边问他们吃饭没？他们说还没吃，买桶面回来了，一煮就成。
　　于是接下来我和老妈稍事休息，儿子他们把桶面煮起来吃掉，然后我们一起动手包饺子。一边忙活着，一边打开客厅里的电视。电视里的声音和他们的说笑混合在一起。我在厨房这边台面上擀好饺子皮，给他们送过去，趁机看看电视里的热闹，听听他们的说笑，再返回到厨房。
　　到中午一点，老婆下班回来时候，饺子早包好了，我正在炒着几个菜。虽然不是很丰盛，不过也是有素有肉，营养丰富，色香味俱美。
　　于是，伴随着窗外一阵阵的爆竹声，我们一家子团团围坐在一起，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