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中秋节

  父亲的中秋节   

      文/郭旭峰

      父亲在医院已经住了一月有余，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心情却渐渐跌入低谷。他操心着他那两只八哥和两只鹦鹉，他的葡萄架和那些花花草草，那是他内心深处最美的声音和景致，也许从中可以找到他年轻时代的鸟语花香吧。那天，他突然对母亲说，快中秋节了，咱们回去吧，收拾一下院子，还要给咱爹咱娘上坟送月饼呢。
      说走就走，他让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下午就出院。我在电话里也没劝住，给是朋友的医生沟通，朋友说他身体已无大碍，他想回家、想念老人，说明他心智也有了改善，通过中秋节和过世的爹娘念叨念叨，和你们做子女的在一起说说话，对他进一步调养身体有好处。
      回家来，他把我爷爷、奶奶的瓷像擦拭干净，然后轻声轻语地对着他们说，群回来了，咱们一块过个节。然后他对我交代，今年和往年一样，亲戚们家都要去，节前先去谁家，后去谁家，清清楚楚，最后特意嘱咐，今年先去你三母家，她九十四，日子也不多了。说着父亲眼角有点红。我知道父亲一定想起了早年的那件事。三母是我的本家三母，父亲小时候家里穷，三母家相对富裕，每到中秋节，三母总偷偷从家里拿出一小块月饼给父亲，让不知月饼为何物的穷孩子，记住了一年中的这一天，从此成为父亲满日子里最甜美的一天，年年岁岁，不曾轻视和遗忘，哪怕这次病重，也是想着，回家、回家，和已去的、现在幸福生活着的亲人一起，欢喜地度过这个圆满的日子。
      后来父亲参加了工作，有了工资，有了母亲和我们，即使生活再紧张，父亲也会买一两个月饼回来，先摆在爷爷奶奶的瓷像前供着，让他们先“吃”，然后平均分开，每人一小块，留下一大块，托人送回我乡下的三母家。我奶奶去世早，三母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他缝衣服、炕上学要带的干粮，他怎么会忘了他这个像母亲般的嫂子呢。
      每年的中秋节走亲戚所带的月饼，父亲不让我们做子女的置办，都是他亲自去超市，精心选购，大舅和三舅喜欢吃传统的五仁月饼，三母和我叔牙不好，要软一点的广式月饼，他都清楚、分明，早早的操办回来，连同他一大堆问候的话，暖暖的，带给所有的亲人们。我们开车走后，他舒坦地坐在那把老藤椅上，面容祥和，眼里散发出柔柔的光芒。
      收拾完院落，父亲坐下来大口喘气，再加上刚从医院回来，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他把我叫到跟前说，今年走亲戚的东西你去置办吧，记住，我以后要是走了，你也要年年去看他们，谁好吃啥你也知道，可不能弄混，带的虽说不是啥稀罕东西，这是咱的心意，你想想，你三母那会儿，那情谊有多重……
      听他絮叨，我答应着，转身给他杯里倒水去，已是满眼的湿润。
      2015/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