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自己

                                                                     凝视自己



       博友“老蚂蚁”在宁夏端详一堵断墙的时候，我正在河南大学——“老蚂蚁”过去上学的地方，凝视一块石雕赑屃（音bixi)。

       我从河大礼堂向西下了台阶，右手边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往低处看，一块赑屃走入我的眼帘。它趴在草坪上，吃力地昂着头，四只脚深深陷进土里,拼命地支撑着，挣扎向前。走近赑屃，突然我发现一道深深的裂缝，足足有两寸宽,它把赑屃从后背处断然分尸。我的心猛然收紧，弯下腰来凝神细看这块赑屃。

      传说赑屃是龙的九子之一，上古时代它常常背驮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时指挥它推山挖沟，疏通河道，赑屃为人类治理水患作出了贡献。之后，大禹担心赑屃到处撒野，便搬来顶天立地的石碑，让赑屃背驮，石碑上面刻上赑屃治水的功绩。从此以后，赑屃因背负沉重的石碑再也无法随便行走。

       在民间赑屃是吉祥、长寿的象征，也因为赑屃力大无比、任劳任怨，后来历朝历代都用赑屃来背驮御碑。

      我凝视着这块裂开的赑屃,凝视着裂缝里潮湿的苔藓，我努力想象它与大禹一起叱咤风云，治理水患的情景。多少年来，风吹雨淋,烈日暴晒，这块赑屃的眼睛被时光打磨，已经变得模糊、无神。我试图抚摸它的头，抚平它身体的创伤。谁能想到这古老的赑屃也抵不住岁月的煎熬。赑屃背上曾经的御碑也不复存在，它又去了哪里。

       离开那块赑屃,我不止一次地回望。想想自己,其实我也像那块赑屃一样，背负着一块无形的碑，上面深深地刻着我的荣辱、美梦、秘密，还有我想要的日子，这块碑让我整日整夜、气喘吁吁地走过一年又一年。一晃我跨进了中年的门槛，回头望去，朝气蓬勃的青春已经不见踪影。我开始健忘、甚至失眠，我仿佛听到了老年的脚步声，清晰可辨。如今，我就像一根秋天的芦苇，在风雨中摇曳。

       “老蚂蚁”站在贺兰山的东麓，抠了抠西夏泰陵的断墙，他感叹：我只知道心易碎，没想到江山也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他在《端详》一文中写道：有什么能比风、时光、岁月更具穿透力呢？

        是啊，时光会穿透一切，岁月能摧毁一切。此刻，我有些惶恐，有些心悸，我怕有一天突然刮来一股风，把我连根拔起，荡在空中，摔得粉碎。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人生取舍何其难。

        我想，我真正要凝视的，应该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