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高考
2022-01-01叙事散文李炳君
今天是2019牟6月7日,农家历的端午节。今天的不平凡是因为它是2019年高考的第一天。早上出门,发现二中考点旁边的街道都拉线禁止车辆通行了。高考牵动着千家万户,百万学子的神经,也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那年的高考。我敢说,凡参加过高考、进过考场……
今天是2019牟6月7日,农家历的端午节。今天的不平凡是因为它是2019年高考的第一天。早上出门,发现二中考点旁边的街道都拉线禁止车辆通行了。高考牵动着千家万户,百万学子的神经,也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那年的高考。 我敢说,凡参加过高考、进过考场的人,那种五味杂陈的情感都是刻骨铭心的。不管是旗开得胜,金榜题名,或是苍惶败北,名落孙山,这段经历,都是终生难忘的! 进考场前,及乎都是战战兢兢,忧虑焦灼,彷徨无奈,忽尔自信、忽尔气馁。及至进了考场,坐了位子,等着开考铃声时,一个个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有种等待宣判,生死一线的茫然。铃声一响,全都不约而同,颤抖的手,及乎是同时,刷地一声,翻开试卷。然后,迫不及待,一目十行,将试卷浏览一遍。这时刻,精神高度紧张,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当发现不会的多,答题困难时,刹时冷汗直冒,两眼发花,心颤手摇,几不能自持。若是发现基本都会,能得理想的分数时,不免沾沾自喜,扬眉吐气,志得满盈。 我是1963年参加高考的。 我们那年高考,承受着1962年高考严峻形势的巨大压力,一种悲观的情绪黑云压城一般笼罩着我校师生。 1962年,全国报考的高中生44万人。那年,各类大学共招收了10.7万人。比率为百分之二十四。这是建国十多年以来比率最低的一年。许多高中真的被剃了光头,我县仅有的一所高中,二百多名考生,竟然全部名落孙山,连个二类大学都没考上。这一事件,对全校师生的信心打击很大,在心上留下了很重的阴影。 到了1963年这一届,虽然学校老师们想努力打个翻身仗,但是,很多同学一提起高考都直摇头。 在高考之前,一些同学就离校了。一些同学,虽未离校,却已放放弃了学习。有的为了那个毕业证,迫于老师和家长的压力,表面上遵守学校规定,还在教室里坐着,但认真看书的没有几个。尤其是自习课,交头接耳者有之,看小说者有之,还有的女同学,把小镜子放在课桌斗里,趴着脑袋照镜子。我们那一届的同学,多是1944年前后出生的人。那年,都十九岁、二十岁了。女同学们,都长成了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了。高考无望的人,自然萌生了当新娘的愿望。 不仅许多女同学毫无斗志了,许多男同学,也在心理上接受了回乡务农的现实。 1963年,处于三年自然灾害后,农业生产逐步得到了恢复,农民有了自己的自留地,饥饿的瘟疫得到了扼止,农民的日子有了改善,多余的农产品还可以在黑市上卖个高价。相比之下,城市仍是定量供给,仍然吃不饱,特别是低工资的一般干部,每月工资只有三十多元。那时有所谓“一只鸡”工资,“两瓶酒”干部的戏称。社会上则流传着:“二级工,三级工,不如老汉一沟葱”。农村生活比城市好的客观现实,使许多家在农村同学也乐于回乡务农。那时,有人就编了个顺口溜:“咱不白费劲儿,不劳那个神儿,毕业把家归,白面烙馍蘸蒜汁,装个矿石收音机儿,安安生生过咱的小日子儿!” 我们班上,就有一个女同学,叫慕阿倩。她结业之前,还没拿到毕业证就结婚。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掏手巾带出来一个避孕套,脸红了,才说她已经结婚了。我们班上还有个男同学叫马大枣,他也在毕业前结婚了。他不怕羞,他的新娘子,还大大方方到学校来找过他。 那年代,同学们都住的是大通铺。晚上熄灯睡觉后,有的同学就闹哄哄地要让马大枣交待新婚之夜如何跟新娘子干事。 迫于压力,马大枣吞吞吐吐地说:“头一夜……都害羞……” 大家又哄着问“第二夜,第二夜呢?老实交待!” 马大枣狡猾地说:“第二夜嘛……嘿嘿,你们想吧!” 后来,在同学们不依不扰下,马大枣也只得吐露一点尖端材料。如此,惹得许多同学睡不安稳。第二天,不少男同学抽空偷偷去洗裤衩。 毕业前结婚者毕竟是少数,而暗中谈恋爱的就很多了。 我们班上男同学和女同学,毕业后结婚的,就有李明启和左玉兰。由于毕业后就失去联系了,还有其他成双成对的就不知道了。我们那一届,六个班,二百多同学,其他班也还有修成正果的。我妹妹女儿的公公柴玉节和婆婆高云,就是我们这一届三六班的同班同学。 尽管大多数同学都知难而退,放弃了努力。但是,还是有愿燃烧全部青春热血,拼命一搏者。 我就是其中之一。 不成功,便成仁!我以我血荐轩辕! 努力备考者中,为留有余地,他们多数是暗中用劲,低调行事。而我却是唱足了高调。 我在班上公开宣称:我李炳君今年一定考上,我决不复读考第二次。 我如此高调,近于狂放。我的誓言在那一片失败情绪笼罩中,自然是标新立异了。我的大言不惭,在班上乃至在全校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不少老师,也有不少同学夸我有志气,崇拜我。班主任赵玉堂把打“剃光头”翻身仗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 但是,我也听到了不少冷嘲热讽的调侃。 当时,学校的口号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所谓一颗红心,往大里说是建社社会主义的红心,往现实里说就是努力复习功课。所谓两种准备,那意思是很清楚的。我的宣言,显然不合要求。我的同班好友包玉修怕我走火入魔,劝我不必过于挚。我笑着告诉他,我所以这样,也是取项羽破釜沉舟和韩信背水借一的意思。我给他说,我的内心深处是很软弱的,我也不时想打退堂鼓。我这样做是把自已逼到绝路上,在饥饿和疲倦的困难面前,再不要犹豫徬徨。 我的想法感动了包玉修,他不仅表示理解我的口出狂言,而且,还表示要和我并肩战斗,争取要一战折桂。 从此,我的确是义无反顾、争分夺秒地投入备考之中。临近高考之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模拟考试。考试后学校把高三的同学集中在操场上,宣布各科成绩。历史一科,二百多人,只有六人及格,而且都没超过70分。宣布了六名及格的同学之后,老师宣布:李炳君100分。 我一下子在全校出了名。 那时,我家在县城,我走读回家吃饭。中午放学时,有一群同学,可能还有高一高二的同学,为好奇心和敬佩心驱使,聚积在校门口,要看看我是啥样子。 七月中旬,(具体在哪一天记不起来了,可能是7月15号)全国统一高考来临。由于我们县没有考点,全体同学乘敞篷斗子汽车到漯河考点参考。 考场庄严肃穆,周围有解放军持枪警戒。 记得第一场是作文。题目有两个,任选其一。一个是:“唱国际歌时想起的”。一个是“记五一劳动节”。记得同桌考生是我班的女生何秀珍。 那年高考,考了两天半。最后一场结束后,自由活动。 我走出考场时,见到我们的班主任赵玉堂老师。赵老师亲切地对我说,要请我去吃饭。在路上,赵老师说,到大学以后要如何如何……我说,赵老师,你现在怎么知道我能考上大学?赵老师说,考试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每次出考场时的神态,你每次出来都是平静的,没有很高兴,也没有悲哀丧气,我断定你每科发的都应该是正常的。你如果发挥正常、就应该没有问题。 高考结束后,我的身体几乎崩溃了。 “起来吧,吃点东西吧,饭都凉了!”声音是那样轻柔遥远,好像是从渺茫的天际传来。母亲站在床前看着我长期营养不良的白皙瘦削的脸孔,轻声催促。 我哼了一声,从枕上爬起,不料却又倒下睡着了。 “是太累了!要睡就睡吧!”母亲默默地离开了。 高考后大概有一个星期时间,我每天都沉睡到十来点。不是浅睡,而是深深地沉睡。几个月没明没夜地苦读,似乎已将全身心每一个细胞能量都挤出来了,我已极度虚弱。 一个星期后,我才缓过劲来。 可是,进入八月后,我又开始失眠了。 一种等待通知书的焦急、忧虑、怀疑、恐慌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开始怀疑自己对分数的估计了。又因为不知道录取分数线,我开始焦虑。我的心被自己撕得血肉模糊。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在空落落的大街上徘徊。小县城里,街道上的路灯稀稀拉拉的好远才有一盏,像孤伶伶的哨兵。在这样寂静的大街上,我像一个幽灵一样踽踽独行。那昏黄的路灯把我细长细长的影子投射在空旷的地面上,那影子一会长一会短,像变化的妖怪。“万一考不上怎么办?原来把话说的那么绝,毕其功于一役,决不考第二次,那不成了笑柄吗?唉,还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对呀。人家农村的同学考不上回家务农就是了,我今后怎么办呢?县上没有什么工矿企业,只有十字街饭馆招人,要城市户口。那就只好托托关系去炸油条了!”想到此,我仰头看着夜空中的半轮明月,不觉泪水挂满了脸颊。 八月十五号,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日子。 晚饭后,落霞满天,给山川大地涂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色。白杨树的叶子油光泛亮,知了的叫声断断续续,火红的石榴花和紫红的鸡冠花开得明艳绚丽。我正要出门,就见高中的曹校长、班主任赵玉堂和校团总支书记抗德新来找我。 曹校长笑得像个弥勒佛:“恭喜,恭喜!要去上海上大学了!”我意识到是校长亲自登门来报喜的,就把三位老师让进了屋里。 真是寒酸得很,连点茶叶都没有,更谈不上瓜子、糖了,只能让老师们干坐着。 但是,三个老师都十分高兴,班主任赵老师笑得合不上嘴,说我为班上争了光!曹校长说我为学校争了光!曹校长进一步介绍说,咱校今年打了个翻身仗,考上了五个同学。校团总支书记抗老师说,今年全国报考53万人,各类大学共招收了13万5千人,像你考上的一类重点高校,全国录取也只有几万人了,不容易呀!咱校从建校到现在,考到上海去的你是第一个! 我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觉得自己像一只丑陋的大青虫,经过痛苦的嬗变,终于长出了一对美丽的翅膀。 八月秋初,夏日的葱郁依旧满山遍野,早晚的清风却吹得天空更加清彻高远。我觉得,天,蓝得那么空静,花,红得那么娇艳,溪水,是那么样的碧绿,禾菽,是那么样的馨香,世界太美好,人生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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