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

初秋的夜晚，晚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更添山谷的寂静。我独自在木屋的二楼挑台凭栏远眺，头顶上幽暗的灯火在晚风中徐徐摇曳，映在身上，把影子拉的长长的，把思绪也拉的远远地。浩瀚静谧的星空辽阔而深远，而那些闪烁的星星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摘。一轮明月，幽暗清冷的光披泽大地，在黑暗光照之处是否有一双双犀利的眼眸？
这样完全没有被打扰的夜晚，是最适合遐想的。不用去管尘世间的种种，只要随着脑神一路游荡，与各路神仙精灵会合。
“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每当抬头遇见月光，便会想起这句诗词。这里的桂魄自然是秋天的月，深秋的月光。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那些深秋的夜晚。望月、逐月，一定要在一切沉睡中的乡野深夜，记忆中幽冷的光照在外婆家野外堆放杂物的工具房上，白灰的墙壁、青色的瓦顶，在月光下越发独立、清白，门前金黄色的金针花被风拂过轻轻地浮动，灰暗的影子深深浅浅地印在白壁上，而那一扇黑黑的小门有些瘆人，不敢推进去，当心突然跑出个妖怪把你掳了去。月光照在杂草蔓生的小路上，是那么地清冷、温柔。我就在那条小路上轻悄悄地往返，内心既有对鬼神的惧怕又独自享受着这一份寂静。仿佛我已不再是我，只是这世间的一只虫、一只鸟亦或是一株草罢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每年的中秋之夜一轮带着些许温润光晕的明月从海的一边徐徐地升起，照的四野亮亮的。孩子们每人手里拿着一块月饼从家里活蹦乱跳地挤坐在城墙的墙头上，把手里的月饼伸向月亮：“月亮、月亮想吃月饼吗？嘿！不给你！不给你！”说着嘻嘻哈哈地反手把月饼藏向身后。那时大人们总是会告诉小孩们：“要护好月饼，可别让月亮给偷吃了去。”有时大人们偷偷地将我们身后的月饼掰下一小块，然后笑话着“哎哟！你的月饼怎么被月亮偷咬了一口？！哈哈！”当事主拿出一看，果真缺了一口便着急地哭了起来，这下他要把月饼藏进衣兜里了，手紧紧地拽着绝不再让月亮偷了去，而其他孩子哄然大笑起来。这“馋月亮”是我小时候过节的一大乐趣。现在大抵是没有这样的光景了吧？我们总央求着大人们讲嫦娥的故事，于是大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年又一年，总也听不够。那时的月色清冽，冰凉如山涧水，照在身上凉凉的，遥远而又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揽。我们就那么坐在墙头上，望着月儿嬉闹着，直到月亮移到了天空的另一边，大人催促去睡觉才作罢。
多年以前，也曾那么深切地感受过月光的柔美、清冷。从夏到冬再到春。月光从松间倾泻而下，我们挨坐在大松树林下的长青石凳上，不言一语。耳旁依稀听到远处泉水叮咚声，正有了水声，四周更显得安静。“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虽不能目睹清泉石上流，却是完全感受到了这一意境的美妙。
在那个不通水电的山谷里，独独地我们两个人，一间房子，一条山涧和无尽的深林。一切回归原始。那时的月光仿佛也更加纯净，不染凡尘一点。有月光的夜晚，就那么淡淡地望着月儿，心中也曾掠过淡淡的忧伤，像她的清辉。虽是忧伤，却也清明。
希望不管何时抬头望见的月亮，都是心中的那一束白月光，是少年时那些深夜遇见的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