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一缕月光入梦
2020-09-21抒情散文漠北雪莲
月挂天空的秋夜,微风送来的缕缕清香里夹着思念的音符,将思绪拽回到了合家团圆的过去……低矮的土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整齐干净的土炕上,盘腿端坐的神情严肃的父亲,手脚不停一直忙碌的母亲,伴着我们姊妹打打闹闹的吵声……那些温馨的场景犹如发生在昨
月挂天空的秋夜,微风送来的缕缕清香里夹着思念的音符,将思绪拽回到了合家团圆的过去…… 低矮的土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整齐干净的土炕上,盘腿端坐的神情严肃的父亲,手脚不停一直忙碌的母亲,伴着我们姊妹打打闹闹的吵声……那些温馨的场景犹如发生在昨天,让寂寞中的我回味无穷。 临窗而立,我看到空中那弯鲜嫩的月牙,仿佛划行在银河中的小舟,掌舵的小人儿陶醉在了星光闪烁的天河中,大概他也是看见了自己的亲人。 回头环视空荡荡的家,我只能听到自己落寞中的一声长叹。那只陪我滴滴答答行走的钟表,传达出时光不再的惆怅。虽然我已习惯了这种寂寞,习惯了自己跟自己作伴的生活,但,我还是期盼合家团聚带来的快乐。 想到过去的这些年里,心中有感动,有苦涩、有期盼。特别是今年年初,当接到大洋彼岸的弟弟,趁工作之便探家的消息时,思念的闸门一直无法关闭,耐心等待他启程的具体时间。进入秋季,翻翻日历,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自上次大弟探亲,弹指间,岁月过去了八年的时光。 八年前,大弟满怀歉意地从大洋彼岸回来,等待了他很久的父亲已经永远沉睡在了戈壁沙滩。面对凄风中的坟包,大弟没有流泪,他跪在地上,叩头、上香、烧纸钱、献供品,仿佛将八年来所欠的情义,全部寄托在飘摇的缕缕青烟中。他用手轻轻拍打着坟包,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投入,以至于我的嚎啕大哭他也全然没有理会,或许,他是怕惊醒父亲了的长梦。 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弥漫在戈壁滩上,风声中传来“呜、呜、呜”的声音,仿佛人在抽泣;沙棘、蒿草低垂着头颅,在瑟瑟地抖动,碎石、沙粒在风的威逼下,四处乱跑。想必是父亲的灵魂给予的回应,他虽然想念儿子,却仍然放不下家长的尊严。 我一直无法窥探父亲内心的秘密,我不知道父亲在合上眼的那一刻有没有遗憾,有没有内疚。他是否感觉到,因为他的独断和粗暴的教育方式,伤害了大弟幼小的心灵。 那是三十多年前冬日的一个夜晚,月影叠在村庄的皱褶处悄无声息地梦幻着。此时的大弟是小学四年级学生。他放学后做完作业,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了生产队的饲养场,聚集在一起嬉戏的孩子们,竟然忘记了回家。那天晚上碰巧在外工作的父亲回家了,对我们一向严厉的父亲不时地抬手,看腕上的表,向门外张望。谨小慎微的母亲,一边干活,一边窥视父亲的脸色,她心急如焚,屏声息气地倾听门外的动静。 脸色铁青的父亲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起身下炕,怒气重重走出家门。 月牙悬挂于天空,投下缕缕淡淡的光线,将乡村冰冷的土路照亮。母亲预感大事不好,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一种莫名的恐惧凝聚在朦胧的夜色中。 大弟和同伴们围坐在饲养员的热炕上,借煤油灯的光亮玩扑克牌,他们玩性正浓,以至于我的父亲骂骂咧咧,怒气冲冲地推门进屋,他们才反应过来。大弟见状,扔掉扑克牌,跳下炕,冲出饲养场大院,直朝村外跑。 凄风中的母亲,带着哭腔使劲呼喊“华子,别跑,别跑……”可大弟头也不回,拼命地跑,被激怒了的父亲紧追不放。 这时,听到呼喊的村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冲出家门打探究竟。 受到惊吓的大弟,漫无目标,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一块被犁铧翻起的地里,坚硬的土块直挺挺峭立着,他双脚插在土块的夹缝里磕磕绊绊地前行,他绊倒爬起来,再绊倒再起来,就这样,他最终因体力不支,软绵绵地蜷缩在土块的夹缝里……父亲像逮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再摔下去。为了自己不失去家长的威严,父亲狠心地提起大弟的一条腿,拉着往回走。头朝下的大弟,被磕绊在冰冷僵硬的土块上,跟在后面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喊“放开啊,别把娃的头撞坏了……”父亲根本听不进母亲的苦苦哀求,他毫不松手倒提着大弟的腿,只管朝前走。 多亏了村人严厉的阻止,父亲才松开手。当母亲扶起浑身打颤的大弟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只是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哆哆嗦嗦一个劲地后退。 多少年过去了,闭上眼睛,想象这揪心的一幕,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溢满眼眶。 从此,大弟的性格出现了变化。无论父亲离家多久,他从不过问,更不期盼。假若父亲在家,很少有父子间的那份亲昵,我们都有感觉,大弟是不愿亲近父亲。即便是父亲亲近他,他也是怯生生地站立在一边,无话可说,很多时候,只是一问一答。若遇到父亲回家呆的时间长一些,他会偷偷问姐姐“爹爹咋还不走”? 数不尽的时光在不经意间轻轻滑过,大弟已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要说在三,四年级时,他的学习成绩一般,偶尔也有逃课现象。然而进入小学最后一学期时,他对学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每次考试,门门功课都是百分。到了初中,他学习的劲头更足、信心更大了。书籍已成为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和父亲之间依然有隔膜,他不愿意和父亲说话,更不愿交流。 爱有多种多样的表达方式,有催人奋进的,有刺人心痛的。我的父亲对子女的教育方式是偏激了一点,但他还是非常爱我们的。 大弟进入高中最后一学年时,从来不摸锅边的父亲,竟然学会了做饭。每月,他都要从不宽裕的工资中结余出十几元钱,为大弟补贴伙食,增加营养。 勤奋好学的大弟,不负家人的众望,跨进了理想的大学校门。一向严肃的父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寂静的夜晚,父亲的笑脸,亲人的温暖,我的思绪交织在一起,如一缕清亮的月光,在这星光编织的夜景中飞舞。 成为乡村第一名大学生的大弟,给家庭带来的荣耀,给父母亲脸上增添了无尽的光辉,更让父亲自豪的是他对子女的严格教育终见成效。对于父亲某些偏激的作法,我们表面上接受、听从,内心却极为不满,甚至于有抵触情绪,只是谁也不敢表露,我们只想离他远点。 大弟如愿了,他上大学离开家,毕业后读研究生,工作三年后读博士,然后出国工作。他远离家乡,离开了父母亲人。 望着儿子一次比一次走得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父亲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国家白培养他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身体,一股难言的酸苦袭上心头,以前不管父亲用怎样粗暴的方式对待了我们,那都是他对子女爱的表现。当我面对一天天衰老的父亲,看到他慈祥的目光时,藏在心中的怨恨早已散尽。 空中的月牙已移到天心处,它依然在夜的静湖中划行,它在等待着我,等着装满我的思念,载着我的心儿,去遥远的天国,为我的父亲送信…… 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承载着积雪的大地上,我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脚印了。躺在病榻上的父亲,被白色包围着,那双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始终流露出期盼的神色。我明白父亲的心思,他在期盼着,只是要强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留给子女。他嘴上说“我已无牵无挂,该走了”,其实在他的内心有很多的不舍和牵挂,他一直牵挂着大洋彼岸的儿子,放心不下我的生性懦弱的大哥。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当我把大弟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那些日子,他眼中闪现出少有的欣喜,不厌其烦地,向前来探望他的亲朋好友重复着“华子要来了,他要回家……” 因天气和诸多方面的原因,父亲最终带着难言的遗憾,离开了他深爱着的亲人们。 静静的夜,秋风习习,心绪飘飞、回想。 月牙的光亮穿窗而入,水银般的倾泻在地上、照在我的床上。此刻,我只想依着父亲的灵魂,嗅着亲人的温暖,搂着这缕温馨的月光去梦里…… [ 本帖最后由 漠北雪莲 于 2013-9-27 13: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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