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千军万马
2022-01-01抒情散文寂静安然
我的千军万马文/王春梅
一圣经上说:“万物有时”。年轻时阅历不足,不懂其中的玄奥,直到多年以后,退出自己,忽又回到曾经的圣语中来。2009年,在我们双双逃离土地若干年后,重又在老家承包了一处果园。处成因素中,除了年轻气盛,最重要的还是外在的……
一圣经上说:“万物有时”。年轻时阅历不足,不懂其中的玄奥,直到多年以后,退出自己,忽又回到曾经的圣语中来。2009年,在我们双双逃离土地若干年后,重又在老家承包了一处果园。处成因素中,除了年轻气盛,最重要的还是外在的……
我的千军万马
文/王春梅 一 圣经上说:“万物有时”。年轻时阅历不足,不懂其中的玄奥,直到多年以后,退出自己,忽又回到曾经的圣语中来。
2009年,在我们双双逃离土地若干年后,重又在老家承包了一处果园。处成因素中,除了年轻气盛,最重要的还是外在的人为因素使然。
春梅,我肚子里长个东西,走路都费劲……甫下飞机,出门归来的我们便接到当时尚在辽阳居住的二姐在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是吗?没事的,别着急,我马上安排……来不及多问,故意压制住浪一般窜起的吃惊,努力安慰着无助的二姐。可心里,却风云陡起,坐卧不安起来。
二姐一家的喜怒哀乐向来也是我的责任担当。
到底会是个啥东西?能有多严重?一向自尊心极强的二姐,轻易是不会打扰别人的。本就缺乏主见的娘俩说不定急成啥样了呢(姐夫在外打工)!
这是2007年的8月。
二姐,农民身份,早些年随姐夫去了辽阳市生活。本以为逃离了几亩薄田,依持一座城市,半工半农的一家人,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姐夫下岗,多年前像一种不痛不痒的暗疾似的、一直未能引起重视的诸多现实问题,也在一种突来的变故中不露声色、一齐找上门来——姐夫户籍有误,实际年龄比身份证上的年龄整整大了10岁,直接导致仅有七年工龄的他不得不终止养老保险续缴;二姐的土地几年前为村里莫名收回,医保亦不在名列。一时间,缺乏技术又性格内向的夫妻二人只能以打工维持生活。
生活似乎总是充满魔幻,有些东西,不仅眼见不能为实,即便实实在在抓在手里,也未必就是真实的。表面上看,一家人依然住在城市,每月有工资收入,尽管不是很多,也还能维持。实际上,从某种程度,本就飘摇中的一家人,已经像一株无根的小草,完全剥离了城市,成了一户无论城市抑或乡村,均为所有福利政策束之高阁的边缘人。
不日,在我们的全力安排下,回到老家就医的二姐,成功切除一个重达三斤之余的肿瘤。之后又整整一年时间,住在我的一套新房子里、身体极度虚弱的二姐仍在寻医问药,见此,除了帮忙将甫毕业的外甥安置在当地一家中石油工作,又极大程度地安抚患难中的一家人:不仅用房免费,米面油也由我来承担。
二姐生活简朴,是个不肯吃闲饭的人。即便身体有恙,一样每天在家力所能及的做些手工。可是有些工种注定处于劣势,并不都是按照时间与劳动强度计算报酬的,好在还有姐夫与外甥鼎力支撑。
2009年春,仅仅工作了一年半的外甥囿于单位人际关系复杂,决绝地提出辞职,回到辽阳另谋生路。接下来的剧情不用细说便不难猜测。但是无论二姐与我甚至七大姑、八大姨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终未能阻止一个少年的无畏与刚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困境中的一家人重又陷入一种深深的矛盾中。
继续回城市生活吧,缺少养老保障,并且十几年的实践证明:看似繁荣的城市的饭并不是好吃的;留在老家呢,又没有土地。怎么办?包括我们在内,每天都在为业已失去年龄优势又毫无技术的二姐的生计问题苦苦思索着。
其实,无论从性格抑或姊妹间的相互照应上,性格内向,木讷寡言的二姐都适合留在老家生活。或许自己也意识到了多年游离在外的孤单,好几年了,一直为索回土地努力着……
也巧,老家有块机动地到年头了,村里收回后,栽植了苹果树苗,正以果园的名义发包。
在老家,这个土地稀缺的小山村,已经很多年没有机动地一说了,颇多后来出生的农村人口均无土地可分,也就是说,在这里,土地已经紧张到了不能再紧张的地步。而仅凭二姐的个人能力,无论承包抑或经营似乎都有些力不从心。二姐,你看……如果……我承包下来,你和姐夫经营……行,行!二姐一声接着一声,青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充满着渴望与终于抓住机会的快慰,如此,汝情吾愿,合作便开始了。
二
这个所谓的果园,仅仅是一处纵向波浪形、有着三个操作面的山卯的阳坡,可耕面积六十亩左右,混在如同欢呼般葱茏的杂草里面,刚刚栽种的小树苗,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至于边界,虽然合同上白纸黑字一目了然,可总有不安分的村民想入非非……无奈,只好买来刺鬼,埋上木桩,让人一次爱个够后来个彻底了断。
周末或者长假,别人均像出笼的小鸟,雀跃着外出游玩,我们便利用有限的工余时间,施肥、松土,一干便是一天。
金庸说: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阔大的地场,不仅仅是二姐份内的工作,大家都责无旁贷的为限制着。经营中我们发现;果园不仅缺少基本的供养场所,即便放置工具的地方也没有。不及杂草身量的树苗强撑着瑟瑟在呼啸的长风里,别说一村虎视眈眈的牛羊,哪怕一点点散失都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苍黑的夜里,北风不住地扫打窗棂,如一声声叹息,思绪深深浅浅一场接一场的辗转着。
不行,必须建房,越快越好。
征地、拉电、打井,建房,那个丈夫公出的秋天,显得异常忙碌,还好,入冬之前,总算将一座七十平米、里程碑似的看护房盖了起来。有了房子在,心里自然踏实多了——不仅未来供养有了保证,也在放牧者的心里竖起了一道隐形屏障。
翌年春,二姐一家正式入驻果园。
正常苹果树龄达到四年即可挂果,我的果园,囿于土地贫瘠,树势瘦弱,尚要晚上一年。而在最初的果树成长阶段,只要看护好病虫害,其他同大田一样,树趟间并不妨碍耕种。
带着征服自然的狂喜与新鲜,好多年不染泥土的我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开始漫山遍野播种绿豆,盛夏,豆苗葱茏、膨胀,开花、结果,日日腰身伸展,不巧的是,秋季雨水颇大,尚来不及采摘的豆荚便炸裂到地里,导致减产,还好,最后仍收入七千余元。
翌年种植膨化,然后黑豆。
所有的作业中,变化的是形式,不变的是辛苦。要经营好一座果园,远不是心血来潮时想象的那么简单。
多年前,为保持水土,整座山卯每隔上十米八米便栽种一趟荆条。如今,果树刚刚伸个懒腰,先知先觉的荆条便相互招呼着,以一种无畏的冲天之势,“春风又绿江南岸了”。被强行遮没的果树,细瘦着身子,一副不敢声张的倒霉样子。
夜晚,朦胧的山影壮阔、威严,在一次次关于果园的长久规划中,与生生不息的荆条之间,有它没我,有我没它的战争逐渐提上了日程。
又是一年春草绿,在果园经营的第三个年头上,尚未及勾连索系、一面墙似的荆条完全睁开眼睛,便在一场声势不算浩大的机器的生拉硬拽中决绝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重新走在干净的果园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打开了,从视野到心胸,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亮。一行一行被阳光与和风翻动、一身轻盈的苹果树像收复失地的主人,终于走到了台前。
另一方面,借地利优势,养殖业先入为主,占了上峰。端午节前夕,早早备好鸡蛋礼盒,去市里送货,年底亦然。打好包装的猪肉、鸡条礼盒整齐地摆放在空阔的院子里,像一堆火耀眼着。
几个年头疏忽走过,果园带给我们唯一喜人的改变即是二姐一家从此旱涝保收的安稳生活。
就在大家一如既往,弯成一把把镰刀,风里雨里,贪婪的追寻中,万万没有想到的不幸毫无预料又无可挽回的发生了。
2013年情人节的前一天,在我如往常一样,准备下班回家时,突然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好像你果园着火了,应该是你家……突然的消息,一时间封冻住了脑海里所有深深浅浅的思维,直到磕磕绊绊拨完火警电话,方从一场不小的吃惊中渐渐清醒,赶回果园。
一路上,从一派绿油油,无处下手的芜杂荒山而井然有序的成型果园而即将到来的不被期待的一幕……深深的叹息中,往事蜂拥。
当我到达时,两辆消防车以及自发拿着钩杆铁齿前来救火的村民们已经散去,表面上一片安静、祥和的果园其实里面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有的模样……
原来,村民烧荒,不慎火烧连营,波及果园几百棵果树以及一些黑松、槐树等。走进依然热度鲜明的现场,为巨大的草木燃烧的浓烈味道包裹的我看到,大约一半的过火面积全部都是焦黑的一片,有的果树已然焦黒却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保持着生命原有的昂扬姿态;有的熄灭了明火的树兜依然像在发泄着最后的委屈似的冒着黒烟,长风带起的烟缕时而浓烈,时而浅淡,飘忽、漫散,像跳跃在经年里复杂的心绪一般,显然、缠绕,旷阔的荒凉与凄惘不时让我拉长呼吸,尽量平静的巡视着
严格地说只剩一个操作面的苹果树,像一个重新整合过的战斗集体,左右相形、前后相闻中彼此抱的更紧了。
剪枝、打药、除草、施肥,踏踏实实一个季节走过一个季节,每一次回到果园,簇拥在眼里心间的,都是一种饱满的存在。我爱它们,更爱它带给二姐一家的承载。
春去春又来,花落花又开,几年下来,原本兀立于一面坡上、像一位思想者、光秃秃的一座房子,已为我们最大化的用红砖、水泥,将房前一个30°的斜坡拦腰分割成了三个一米高度的平面,然后垫土打垄,种瓜种菜。一到夏天,十米长廊的葡萄架下,或围坐啖夜饭,或斜倚对家常,鸡拥猫簇,人声物声,杂然相谐。
果园于我,就像我的家人,一个在眼前,一个在远方。默默的往来中,做梦都在盼望着满山大苹果的那一天。
三
膈膈膊膊晓禽飞,磊磊落落秋果垂。2014年,是水果的大年,想不到这些有着深深蕴藉、也艰难、也幸运的苹果树上来便没有客气,一万多斤喜人的大苹果掷地有声摆在了面前。可是,比日日年年苦心经营更为棘手的问题又来了。
与其它成熟的果实一样,苹果采摘也就那么十天八天,否则,皮便老了,黑了。一到秋天,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果农们最盼望的便是尽早下果,然后一手钱、一手货,两清。
眼看着一山苹果由青转黄,又由黄转红,从而沉沉的深红,就是无人问津。
原来,广泛种植苹菓仅仅是在最近几年。当时,政府出于帮助农民脱贫的美意,不仅在栽植的苗木上给予了一定的政策支持,技术上也提供了不小服务。汝情吾愿,一夜之间,一个寒富苹菓产业基地就这样成长起来了。遗憾的是,当地政府仅仅做了一个商标注册后便再没有动作了。
正常,十月中旬便开始采摘。而今,秋日已深肃,苹菓依然挂在枝头,消磨着原有的鲜润。而老天也像失去了耐性似的,一天天狂躁起来,每一场大风过后,都有颇多苹菓落地成伤,收成锐减。
天亮时分,姐夫一身田园耕种的沧桑,从一层白霜的果园里蔫蔫地悄声回转,瘦削的身影俨然一柄刀锋,一次次割疼我的眼睛。此时,大家心念明然。然,一种困境的结束,很可能意味着另一种困恶正款款向你走来,甚至,一个盲目的决定,只能让后面的结果变得更糟。
秋叶簌簌落,像我纷乱的心。果商们啊,你们到底在哪里?(苹菓)还能坚持多久?沉闷,在一片深红里弥漫,大脑像一幅急速转动的车轮,思考一刻都不曾停止。
所有的胜利是克服。再挺一挺吧!看着一山深红、风霜浸染的大苹菓,心里一遍一遍说服自己。默默寻索中,一个个思路似一条条涌动的河流,迂回、辗转,奔来心底。
当晚,抱着全部希望,像吁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一般,悄然拨通了辽宁电视台都市频道的热线电话……虽然结果待定,心里,仍像束一盏灯火,明明灭灭的隐约着。
果园像一处阵地,渐渐暗下的天色与慢慢升起的暮霭,一次次在一双凄凄的瞳孔中收拢、模糊、隐藏。
不日,接到新北方光临现场采片的通知,那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划过一丝明亮的快乐。
……
只要结果是光明的,苦也非苦。有了媒体助力,似乎又忘记了经年的压抑、辛苦与入不抵出,满怀希望期待着下一年的大好收成。
与上一个年头一样,2015年所有国家机关一律停止相关福利派发……这就意味着很大程度上,苹果只能充满挑战的走市场了。还好,凭着多年的人脉,找些企业解决了。
2016年,福利禁发令严格执行中。并且随着二姐与姐夫体力式微,每个季节都有不小的雇工支出。
土地本来是一项长效投资,然而,即便顺风顺水,也不过挣个辛苦钱。想着若干年里,汽车倒火车,大包小裹,一手一壶廿斤豆油、风风火火的去看望苦难中的二姐;想着每次到达,扔下包袱,肉食、蔬菜,干鲜等等,一袋一袋挂在手上,跟一棵树似的,满载而归的疯狂采购;想着村头死只鸡,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血性与刚勇;想着如今作为一个普通人,维持三口之家尚且不易,而自己竟在长达十年的漫长时间里,成功使两个家庭有序发展;想着……心里,都不乏一种责任与担当并重的满满的成就感!
2017年,连续三年强旱,摘下来的一万多斤苹果最后还是找各种渠道勉强消化掉了。
为使果园更好地有序运转,除了婆婆病危的一年,其他每一年的销售都要动用有限的人脉。
似乎没有人不为自己长期完全不成比例的收入与支出而无动于衷。
与其这样舍下尊严四处求人,对于有工薪在手的咱们是不太累了?一年一年棘手的销售难题到底还是伤到了主管销售的丈夫的痛处,开始明里暗里计算越来越多的用工成本并强烈主张放弃。
许多年来,憨厚的丈夫一直与我坚定不移的立足于扶持二姐的不二轨道上,包括几次主动为外甥谋求工作;包括一家人大病小灾,日常接济;包括每年无条件为二姐销售苹果等等,从未退缩过。如今,丈夫的想法让深谙市场凶险、同样尊严感极强的我不得不体恤,可是,失地的二姐怎么办?如果……岂不又回到了苦难的过去?
这是横在我心里、一个顶天立地的大问号。
傍晚,夕阳的余晖带着渐渐消沉的热情扑着我的头发,坐在与我气质相仿、宁静、祥和的半径小院,那种心思,不像寂寞的梭罗在蓄意等待乡邻的造访,而是默默委身于花草无声的热闹里呆想,夜在我的眼前,蚊子在我的耳边。
不仅我,全国的果农都在赔钱;经年里丈夫对花草的严重过敏;两地生活以及异地经营的不便以及众口一词的两人工资都不低,至于操这个心等等在一边是家庭,一边是没有任何保障,老病相摧的二姐的激烈冲撞中,我像一只掉进井里的鸭子,感到寂寞与隔绝。我能听到自己长长的叹息。
世上,似乎没有哪一碗水是能够真正端平的。
就这样紧一阵子,松一阵子,悲一阵子,喜一阵子,提起一阵子,又放下一阵子,直到磕磕绊绊走到2019年,没有过多时间、精力与体力顾及其他、同样年龄一大把的我们到底还是没有辜负摘下来的4—5万斤苹果。可是囿于一个根本无法改变的不受严苛的市场待见的品种问题,最终与丰厚利润失之交臂。
这是一场完全没有希望的战争,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园的命运又一次被不争的现实提上了日程。
四 世间,有个叫做光阴的家伙,它不仅毫不留情的改变着每一个人的脸孔,同时也教会人们沉淀、思考,领悟更多该领悟的东西。
衡量一项事业到底有没有意义,并非全在于它所带来的丰厚利润上,而在于它的影响和因此而改变了什么。
在我心里,大家都老了,尽量住的近些,彼此有个照应,方不失姊妹一场。至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果园,虽然我个人没赚到什么,甚至在赔钱,但毕竟还赔得起,毕竟二姐有了一个安稳的生活,有事没事,姊妹们坐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说有笑的,也经营了亲情。至于谁赔谁挣,财宝未出外国,何妨?
二姐在,果园在,即便再多的人觊觎。这种信念像一根标杆,一直支撑着我、义无反顾的不断叠加着成本,风风雨雨走过一年又一年,并且若干年里,所有的投资都做着有你有我、长长久久的计划同时也坚信除了生死和意外,终将是一场不散的筵席。
老妹子,这果园建设的当然漂亮,但是最让人佩服的是你能够将你姐的居住条件一并改善,了不起!全面改造过后,类似这样的认可在每个人心里都或明或暗的认证着。
十年里,在疯子一样的我的完全介入下,姐夫的户籍错误第一时间得到纠正并一次性补齐了十二年的养老保险(我支助一万),如今工龄为二十一年;二姐成功由农民养老保险一朝转为职工养老保险,工龄十五年;外甥成功转户,娘俩廿年的失地补偿终于落实在了纸面上;从十年前一家人子然一身回到老家而今不仅有存款还成功买下一套方方正正的大院;生活完全零支出的一家人医疗保险成功接轨……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头上即是一座大山。难得的是这座纠结了十几年的高山终于成功铲平。充斥在我眼里心间的,完全是某种场合里,兴奋在众人眼眸里、姊妹们整齐划一的整体提高,并且,为这种掷地有声的改变时刻欣喜着。
结庐在人境,却无车马喧。如今的果园,经过四次有效建设,再不是从前说撂下就撂下的简简单单的果园,而是路面硬覆盖、有国窖、有库房,有车库、有典雅的青砖仿古建筑,四季鲜果不断的一处世外桃源。 当下,改革势在必行。但并不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与果树势不两立,而是在原有的自然终老的同时拟养殖重新开辟市场。
这样想着,也在一步一步为未来的养殖计划开始小有动作。
是日,再次来到果园调研时,天空正好下起了大雪,囿于时间紧迫,冒着纷飞的扬雪,禁不住披衣小走一圈,扫一眼业已圈好的牧场,再打量一棵一棵蓄势待发、瑞雪中静默、红润、舒展、昂扬的成年果树,不禁声音凝噎:看咱这纺锤式的树形长的多好啊,可惜就是不让咱经营了!
空气冷凝、严厉,像封冻的河水。空旷中忙迫的飞雪将心中的牵绊与沉重渲染的更加力透。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五
一年之计在于春,无论如何到了必须落实的时候了。结果却让一冬天里所有的努力扑了个空,二姐搬走了。
凡所接受的均按接受者的方式接受之。
突然的消息,让山水阻隔的我不知所措。
于明年退休的二姐,终算有了交代……只是觉得太突然了,除了二姐个人,包括猫狗、鸡鸭,以及有着太多承载的我的千军万马均无所准备与寄托……翻涌的焦虑沉重的压着我的头,眼圈也慢慢红起来。
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都将有着怎样关于身体、心情、形势、意外、自然、风险等等此一时、彼一时的无常变化?而果园于执念中的我,就像一本大书,为可怜的我用一双即拿锄头又拿笔的手以刚强、隐忍代笔,以责任、担当代墨,为一份厚重承载,十年里,一行一行虔诚书写!
多少疼痛是语言所无力表达的,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慢慢消化着!
多少事情你得穷尽一生,才能明白,一个数、一个人,一段情,一件事。
果园最终无奈的托管给了外人。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从扛起锄头,充满征服自然的狂喜,而一步一步经营壮大,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不朽的信念:好心经营,长长久久。即便再怎么世事难料,至少要与这批开国元老善始善终。可是……
素白的阳光带不来一点意义,离开的那一刻,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面对一地无声的质问,再也无法兑现当初的铮铮誓言,低着头,落荒而逃 。
春风咋起,呼呼有声中忽然想起春风又绿江南岸的诗句,过不了多少时日,你该将怎样一种呼啸之势,努力找回以往的记忆,而统领这风景里的人呢?读着梭罗的《瓦尔登湖》,不自觉中,你的盛大影像忽又从天而降,使我怆然扑倒在一种无声的炽烈里,扶都扶不起来。
六月的骄阳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下我蓬勃的心事,在你坚韧承载的脚下,是否又有一群不知深浅、欢呼般的杂草围攻上来?多少个日日夜夜,艰难生长中的你势必在想,那个彼此信任、熟悉,曾经横刀立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多少次,关切的注视里,一遍又一遍不朽的约定?
秋深了,灿灿的枝头你可否还饱有原本的清宁与热闹?似乎我早已听到了大家一次又一次哗啦啦激越的掌声,可是注定迎来的不是让你望眼欲穿的高挑身影,不,你不信……
况属高峰晚,山山黄叶飞。我仿佛听到了远处的你一声声深深浅浅的叹息,恹恹的终于卸去承载的你,是否也如我,倦了?
这几天,呼啸的北风又增加着严厉,是否该为你一年一度补充能量,穿上白色的休战服……
夜,寂寞地流,梦里我又不可抑止的活动着,体恤着你的疼痛与不甘,可是注定如萧红所说:像个无用的筛子,什么都盛不住。
有些逃离注定只是停留在表面。
一年来,很少回去。不敢面见它们。包括开在那里的一段盛大青春,那是我的坚持与把守,守着我的一份情感,那样执着,一直拉着我的生命线。
世间有多少事情是外在的表象所无力表达的?此时,忽然想起作家刘星元的《更声起落》的结尾:世事在更替,时间已用更先进的一个叫钟表的家伙无情的显示和计数,到此,更声停了下来,然而,就真的停下了吗?我只问,不答。
许多东西,一旦有了年岁,便有了灵魂的附庸,比如一口井,一片林。此刻,心中五味杂陈的我不知道,到底未来多少繁华方可掩埋一段长达十年的专注记忆?我一样只问,不答。
2020、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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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7 15:08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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