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快乐，亦是一种极大的快乐

什么时候自己最快乐？这是四十多年来，首次认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是首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经历，令自己感到快乐的事肯定不尽相同。七八岁之前的事情大多已模糊，唯独对那些最快乐的事印迹却很清晰，就是每每得到一种美食的时刻，那快乐散发出去的强大圆晕，直至现在依旧能被我的心音所接受。七十年代，中等以下生活水平的北方农村，孩子们的美食不外乎麻花、饼干、冰棍等。升入小学，兴趣已不知不觉间从美食转移，而能够在课余或者周末，和三两个小伙伴尽情玩耍，一起过家家丢手绢捉迷藏摔泥窟，则是自己梦境里都会期待着的开心事。之后，初中生活徐徐展开，初中生活的主题，毫无缝隙地迎合着几乎每个农家院都引以为傲的“早日抓住铁饭碗”希望，所以我那时的快乐事，就是考出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绩。后来慢慢长大，进入懵懂的青春期。青春期的我内向又自卑，胖乎乎的脸蛋肉呼呼的身体，廉价单调的衣服，土里土气的打扮，感觉一年到头，内心就像南方的梅雨天，整日湿漉漉暗淡淡的，似乎从没有发生过最快乐的事情。隐逸暗沉的心情，纠结迷离的情思，记忆里的那片天空，仿佛从没有过碧空如洗，从没有过一望无际。参加工作后，成家后，阴霾的心情才终于再次被清洗出来，可用回忆打捞那旧时光，依旧收获空空，打捞器里没有任何一只蹦跳的快乐小虾。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走，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转眼之间，女儿已升入大学，我已在单位成为年岁最大的大姐，成为从新单位退休的准第一人。
这个时候，混沌的日子变得澄明了，狭窄的生活走向开阔了。这个时候，我又能真切而深刻地，体会到生动而饱满的快乐了。
最大的快乐是每周五晚和女儿的视频时段。每周五的白天，太阳总要比平时大一圈，公文总比平日的容易写，身边人总要比平日温柔耐心。女儿在千里之遥的哈市求学。哈市在我的想象里越来越充满着魅力。我期待着和女儿视频，一方面是因为想女儿，一方面是想看看美丽的哈市对女儿的影响。随着视频次数的增多，原因中的前者趋少，后者增多。每每和女儿视频，我都用敏锐的感觉去捕捉她言谈举行中的气质变化，她那眉宇间的大气，她那越来越得体的妆容，她那越来越肆无忌惮的逗笑，她那发生着微妙变化的头帘。都是我快乐和幸福的收获。我想通过每周一次的视频，看到隐忍而神秘的成长在女儿身上的具体体现。每到此时，视频中小窗口的自己，呈现出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笑，虽然带着几分犯贱的讨好，可那笑依然甜过世间最芳醇的美酒。
视频过后，是长久的沉浸。沉浸因想象而饱满、而甜美。一次又一次，想象着她拿着书本，穿着白短袖粉色纱裙，梳着高高马尾辫或者披肩长发，在美丽的校园抖擞前行的样子。想象着她脸上荡漾着的青春朝气，想象着哈市在她身上日渐镀上的优雅气息，我的心，总是在这样的想象中一次又一次地醉去。
最大的快乐是接连失眠几天后的一次酣睡。清早醒来，浑身舒畅，幸福的微笑着，抱紧蓬松的被子，仿佛也要对它说声感谢。紧绷在大脑中的那个弦彻底被这淋漓的酣睡融化掉了，打个多余的呵欠，感觉脑中塞满了幸福的粘液，有些昏沉，可被风一吹立马就转化为一身清爽。浓重的黑眼圈不见了，蛰伏在皱褶里的诡秘的疲倦不见了，只有明亮的眼神，在镜中对着自己微笑。伸个懒腰，换上运动服，出去健身去！
最大的快乐是周末，完成繁重的任务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卧室的床上。真好，虽然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但起码不用现在去做，可以好好地在床上躺上两三个小时，期间，可以敷敷面膜，可以吃吃零食，可以搜索搜索网页，可以看看夫妻档综艺节目。而这样的两三个小时过后，如果足够幸运，还可以约上同小区同龄的前同事，沿着小区外围的甬道散步。绿树红花相伴左右，身体和心情状态都刚刚好，我们边走边聊，聊同上大学的各自的女儿，聊都认识的老同事现状，聊美容美发，聊各自单位的琐事，聊渐进更年期的身体变化，聊旅游，聊退休后的生活，聊家庭，聊远去的旧时光。相比于我，她的时间要更金贵，她长我三岁，却依旧是县里重点高中的教师骨干，身兼班主任的职位，她日日顶着朝霞走，披着月光回。我们的相约，只能在周日下午三点半，和我散步一个小时候，她又返回三尺讲台，滔滔不绝授业传道解惑去了。
最大的快乐是和精神亲缘们交流、对话。沉醉一本周国平先生的书，无论新书旧书，只要见到那些又亲又真又慰心的语句，只要有一些时刻，感受到暖暖的微笑着从容着上扬开去的情绪；只要有一些时刻，感觉到缥缈在心间的纠结徐徐地疏散、落地；只要有一些时刻，感觉到生活中的某个角落突然间多了几道隐隐的光亮、几句清脆的歌声；只要有一些时刻，感觉到心底的冰凌显现出融化的柔性。
最大的快乐是和爱人们携手走在充满月光的路下。或懒懒地走，或矍铄地走，或说笑，或沉默，或对视，或调侃，无论怎样，迎合着心情就好。风有时很大，有时很小，阳光有时很弱，有时很强，环境有时很乱，有时很静，无论怎样，你们都在就好。世间的路太多，看的见的是少数，看不见的是多数。看的见看不见的路中，有平坦的路，有崎岖的路，有通往光亮的路，有通往阴暗的路。走什么样的路是命中注定，生而为人，谁也无权绕行或对路进行选择。只要有你们相陪，无论什么样的路，我都有勇气微笑面对。而与你们同行的时刻，就是最大的快乐。爱是一切难题的答案。爱的作用远远大于我们目前的感受和想象。爱是一切积极情绪和伟大毅力的原动力。只有穿着爱的神衣，生命才永远珍贵，生活才永蓄诗意。
快乐的事是写出的文字变成铅字发表。
快乐的事是体检结果身体无恙。 ……
此时的我，怎么发现快乐的事越来越多？仿佛说不完、道不尽呢？难道是生活的本质发生了变化？这句话刚刚打出，便立即被自己否定。生活的内蕴不会变，围绕着色、受、想、行、识，每个人的每个阶段，都少不了粘滞而跌宕的生活本来况味。那么，发生改变的，只是我感受生活的能力而已。
于是我想，能否获得快乐感，并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一颗心发现快乐、接受快乐的能力。相同的事，在不同人的眼里，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排除阅历和环境因素，这就是一种生活智慧。把内心澄空，把杂念和纠结荡涤，把功名利禄抛在脑后，只让一颗明澄的心去自由地飞，只要心这样自由而真实地飞，身边就会收获到数不清的快乐事儿。儿时的自己，和修行中的现在的自己，两个自己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同样拥有一颗简单明快的心。行云流水的心，才能结出快乐幸福的果啊。
你看，一棵小草，默默无闻，顺其自然，吐绿不为迎春，结籽不为媚秋，只是干干净净地生长，完成上帝交给的身为一株草的使命。我本为人，却无颜于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