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杨花
2022-01-01叙事散文米抗战
九尽时节,杨花正盛。小区里的白杨,一夜间就撑开一树蓬勃,满树又长又茸的杨花,软乎乎地垂坠在枝头,团团簇簇地拥在一起,茸茸的好不可人!每一个从树下路过的孩子,都会惊异地将手平展展地指向那满树的杨花,然后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看,毛毛虫!”。听……
九尽时节,杨花正盛。
小区里的白杨,一夜间就撑开一树蓬勃,满树又长又茸的杨花,软乎乎地垂坠在枝头,团团簇簇地拥在一起,茸茸的好不可人! 每一个从树下路过的孩子,都会惊异地将手平展展地指向那满树的杨花,然后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看,毛毛虫!”。 听听,多么可爱而又贴切的比拟,不但一语点明了形象的个性,而又极具爆发力地抒发出满腹的怜爱之情。相比其它春花以蝶喻之的比拟,它不但远避雷同之嫌,而又显得别有意趣。 一茬茬孩子都是喜爱杨花的,也都是这么比拟杨花的。 是的,我也曾是个孩子。我爱杨花。最初的缘由是懵懂不清的。那时候,只觉着它的形象可爱,酷似毛毛虫,而女孩子们又那么怕它,借此来恶作剧颇有乐趣,看她们哭爹喊娘地躲进墙角,眼泪巴巴的可怜样子,心中便有了做男孩子的豪气。而今,当日子连着日子,月连着月,将那些纯真记忆推远,却淡漠不了我对杨花的依恋。它虽以花为名,却从不以娇艳招摇,也不以芳香诱人,始终固守一份质朴,一份淡雅,既不争抢报春的头功,也不甘沦落于争奇斗艳的庸俗之境。 这就是杨花,超然于早春的枝头,将平凡的魅力彰显得淋漓尽致。 阳光,虽算不上暖,但只要是从杨花的间隙里漏下来的,就明明朗朗的,特别的温和清澈。尤其清晨的阳光,略带着浅淡的金色,倾泻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使人想听见一只雏鸟的鸣唱,正如望着蔚蓝的天空想看见一抹白云。阳光与蓝天交相辉映,就格外能衬出杨花的娇嫩。离得近一些的,甚至看得见细嫩的茸毛逆光闪烁。不要说凝眸,即使无心地一瞥,也会映得人心里痒酥酥的。 之前的一段时日,我的心里早已充满了期盼。然,天气时好时坏,冷气依旧凛冽,那橄榄型的花苞,顶在光秃秃的枝头上,迟迟不见丝毫萌发的迹象。情切之时,竟忍不住蹦起来拽下一枝,握在手里“啪”地一声折断,见有湿漉漉微微泛黄的绿色隐在皮下,便安下心来。 多年的乡下生活,杨花已经储成一道鲜活的记忆,于是总捺不住那满树茸茸的诱惑。搬进小区的这些年,每逢杨花繁茂的初春,只要一有闲暇,我定会步行到此,在树下静静地站,静静地望。最是值得庆幸,小区并不全是洋梧桐的领地,除了塔松、银杏、女贞之外,还有这唯一的一棵白杨,可以视作心灵之寄托。 驻足树下,凝目久久。恍惚间,一份稚气倏忽在胸怀里汹涌激荡,脚下似不再是坚硬的洋灰地,而是一道道绵软的犁沟,黄褐色的泥土氤氲着温热的草香,有三五孩童由远而近,鼻孔里插着半拃长的杨花,扮作引人发笑的鬼脸,扭动着腰身追逐嬉闹。我盯着其中一个,那就是我,没有蜿蜒眼角的细纹,没有密布下巴的胡茬子,没有满是忧郁的脸,也没有胀鼓鼓的小腹。我看见我幼小的身影,迈着蹒跚的步子,跌跌撞撞地在无边的旷野上奔跑……我的思想飘散在杨花如波似涛的繁茂里。 透过杨花,童年那么近又那么远!小时候,眼中司空见惯的杨花,不过是一条条似花非花的精灵,开了也就开了,落了也就落了,折一枝,踩一脚,甚至踢扫成堆烧了,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时至今日,仅是望上一眼,却能生出万千感慨,抑或还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思尽其中缘由,终纷纷归究于时光的飞逝。随着年岁的累积,我的心灵已如同杨花一般柔软。 我张着望眼,期许着能有个孩子经过,却又满心惶恐…….当我正静静地满腹忐忑地凝目时,一种奇异的偶合发生了。 “怕怕怕,怕死人了!”一个声音传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我看见有位女人正娇声娇气地跑着躲着……追她的是她的儿子,一个手捏杨花的小男孩,用稚嫩的嗓音在喊:毛毛虫来啦,毛毛虫来啦。那稚嫩的嗓音将每个字都吐露得极轻柔,极清润,听起来似有茸茸的草芽从心里划过。 那一对母子越跑越远,树缝里的光也愈来愈明亮,偶有风过就晃得人睁不开眼, 逆着晨光,一时间我竟分辨不清记忆与现实了!在二者的糅合中,我既惊怯又羞涩。 于是,杨花扑簌簌地落。 于是,我忧郁地又平静地享受着在树下的时光。
-------[ 本帖最后由 米抗战 于 2014-5-23 09: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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