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色如酿
2020-09-24抒情散文贵妃醋
空气中回旋着飞翔的余温,恍惚风影,扑愣声萦绕耳畔。白鸽绕过人们搜寻的眼神,一个愣神的功夫,早已昂首站立于阳光之下,房顶之上,那神态自若地样子,仿佛先前未经任何奔波。稍一会停息,它们又快速地进入另一些眼神的关注中。一开始的某些刹那,我的思绪紧
空气中回旋着飞翔的余温,恍惚风影,扑愣声萦绕耳畔。
白鸽绕过人们搜寻的眼神,一个愣神的功夫,早已昂首站立于阳光之下,房顶之上,那神态自若地样子,仿佛先前未经任何奔波。稍一会停息,它们又快速地进入另一些眼神的关注中。
一开始的某些刹那,我的思绪紧随了这些影像和声响,在夏日的清晨做着轻快地翱翔。鸽群的身影引领着我穿过四周的高楼大厦,越过好奇的人群,盘旋、张望、冲刺,然后俯身回到喧嚣的广场之上。
于现代建筑群中惊现的这座古旧教堂,安安稳稳伫立于广场一侧,圆穹尖架,红墙绿顶,斑驳之彩犹如琉璃,观摩它,仿佛一个多世纪的颠沛沧桑就此展开。
1907年3月,沙俄为了安抚入侵哈尔滨的士兵,由东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修建它为随军教堂。1921年改建成砖木结构教堂。1923年9月,由俄罗斯建筑师克亚西科夫设计,易地现址进行第二次重建,历时九年,以拜占廷式建筑风格突显教堂的富丽堂皇和典雅超俗。作为远东最大的东正教堂,它通高53.35米,建筑面积721平米,建筑平面呈东西向拉丁十字,墙体全部采用清水红砖,宏伟壮观之极。1986年,它被哈尔滨市人民政府列为一类保护建筑。1996年11月经国务院批准,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
圣•索菲亚教堂——此刻,这个诗性而浪漫的名字,与它沙俄入侵东北的历史见证这一身份无关,与它研究哈尔滨市近代历史的重要珍迹这一身份亦无关,呈现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座泛色的教堂,不着一丝华贵却彰显着贵族的气度,它就像移居哈市的某个欧洲贵族的后裔,尽管无力与现代文明中的富豪明星们一争宠爱,世袭的尊贵依然在骨子里一丝不苟。
它的存在是个奇迹。
俄军的野心造就了它,日军的炮火遗忘了它,中国政府宽容了它。
它的存在又不是奇迹。
陈旧却不失雍容,肃穆里渗透着庄严,而最让人感动的,是它在喧嚣的人群中显现的那份从容与平和。它就像一位气质非凡的慈母,眉宇里有一份庄重,而面容上让人倍感亲切。我想,这应该就是一座建筑物所谓的气场吧。它和人物的气质一样,底蕴的来源并非特殊的身份地位。
此刻应该没有人会去计较一座旧式教堂在市中心的地皮市值吧?也应该没有人会在意一座沦为纪念馆的老教堂存在的价值吧?这座老旧教堂的存在给人带来的心灵享受和视觉享受已远远超出了价钱这个俗气的名词。相反,正是圣•索菲亚教堂外观与历史的斑驳陈迹,在更多的观者眼里,无论建筑价值还是考证价值、纪念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
但凡古旧的物件,概莫如是吧。
一段残垣断壁的城墙,半块石刻模糊的碑文,甚至一扇旧屏风,半圈破井栏,都是揣摩光阴的道具。这些光阴里,秦汉的辉煌,唐宋的鼎盛,图文并茂;王候的成败,仕族的起落,可见一斑;家庭的兴衰,人生的变迁,具象客观。
无论是文化使命的必要,还是历史责任的考量,这些旧物都应该在现代都市里占有一席之位,尤其是让沉浸于网络中的一代触摸事实真实。这些旧物,是沉淀的力量,也是蓄势的动力,他们是闹市中的隐者,是散落的文化精髓和历史见证,它们就如圣•索菲亚教堂上空的白鸽,在开阔的天地间自由盘旋。
旧物如酿。我常常会想起在我走过的路途上停留过的一些旧物件,它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以老式的思想,老去的身姿,老花的视线,被时代远远抛在了后面,而他们身上的风云典故,和经验收获,是一部需要细细拜读的百科全书。
我总是在父亲的背影里揣测他倾斜的两肩曾经的背负,在母亲的眼神中猜测她瞬间的失声里蕴藏的情感。很早的时候我就去远行,试图逃离他们沉重的负担,我不告诉他们我忍受的饥饿,也不告诉他们我跌倒的疼痛,但是我最终没能逃脱老式的关怀——父亲默默的支援,和母亲唠叨的牵挂。常常每隔一段日子他们照例会来个电话问我忙不忙,身体怎样,孩子怎样,试探他们在我生活中的被需要,却绝口不提他们自己的需要。
很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应该怎样解释这种需要与被需要的不能直白,直到站在圣•索菲亚教堂前,目睹一群白鸽围绕着老教堂自由飞翔的形态,我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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