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飘飘

风筝飘飘
二月，风和日丽，天幕上有绚丽的风筝在浮动。

驻足，我极目而视，那一个个漂亮的风筝，在空中游弋，仿佛一只只色彩斑斓的鸟。把寂寞的已久的空中，装扮得分外美丽。

走近，我抬头仰望，那金鱼风筝、老鹰风筝、燕子风筝、蜈蚣风筝，轻捷、灵活地在天空飘飞，他们或扶摇直上，或互相嬉戏，或互相攀比，一切热热闹闹，似乎在争先恐后地向蓝天白云诉说着蜜语甜言。

古稀的老人，举止安详；年轻的夫妇，笑声里春意浓浓；拽着线的小男孩，心花怒放。春风，像一首抒情诗，轻快明丽，蜗居的人，被一路阴阳上去平平仄仄的音调所吸引，放一只风筝，拽一痕细线，将心绪粘在风筝的翼间，任它自由地飘飞。

蓝天，暖阳，和风，新绿，淡淡的花香，温馨而惬意，人们在这个最清新的季节里享受，脸颊上飘起了微醺的诗意的桃红。

记忆，仿佛一册精美的散文诗，轻轻抖落灰尘，便可瞅见那遍布目录上的标题。

儿时，看别人在春风里放风筝，我便觉得满是稀奇。久久地仰望天空，目光随风筝游移，脚步或在平坦的地上逡巡，或在凹凸的地上趄趔。看那风筝一路随风高飞，扶摇直上九重天，我就拍手，呐喊；或见风筝跌落、下降，便惊呼，跺脚。我痴痴地仰视，直到放风筝的人不再放，方才带着深深地眷恋，懒懒地回家。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诗人高鼎的描绘，总给人太多的遐想，诱惑着我想拥有一只风筝。我想我怎么连清朝的小孩都不如，在我想好一切理由之后，便壮着胆向父亲说：“爹，我想要你给我买一只风筝。”父亲脸色大变，满脸怒容， “怪不得你的学习成绩下降了，原来是在天天想风筝，请你晚上饭吃多点。”

我不懂父亲的意思，傻傻地吃了几碗饭，不想，晚上暴风疾雨如期而至，我在父亲暴打之后又跪了半夜，方才获释。我浅浅入梦，梦里，我拽着一只美丽的鹦鹉风筝在兴高采烈的放。

梦醒，满是泪水和凄凉，哭，也只能小声的抽泣。我感觉父亲就是一座厚重的五行山，沉沉的压在我的心头。

看别人放，最终过不了瘾。既然父亲不给我买，我就做一只风筝吧。一切都在秘密地进行着。星期天上午，我趁父亲出工之后，砍好竹子，找到报纸，用树枝蘸着墨水画好燕子的身形，小心偷来母亲的剪刀，歪歪斜斜的剪。好不容易剪好之后，我又跪在地上，拿着沉沉的柴刀劈篾，弄得满身灰尘。不想篾，粗粗的样子，我不甘心，一遍遍地试图削得纤细。整个晌午不吃不喝，躲在阴暗的屋子里，鬼鬼祟祟的做着风筝。没有浆糊，我就小心翼翼地窥伺着母亲，趁她没看见，悄悄地跑到饭甑子里去抓，然后一阵风的跑，栓好门，紧张地去粘。在大功告成之后我一阵窃喜。

但线，却又成了积郁在我心中的难题，到那儿去弄线呢？我决定铤而走险，用父亲的钓鱼丝做线。

一只只有自己喜欢的风筝，终于可以翱翔蓝天了。没有色彩，没有赞美，但我仍然开心。

下午，我悄悄跑到屋后的空地上，学着别人的样子，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拽着线，一阵小跑，边跑边放线，不料，我的水平太差，杰作弱不禁风，飞不了天，如是两三回合，可怜的风筝早已支离破碎。被风撕破的报纸和我的伤心随风而舞，我欲哭无泪，竟至诘问，春风何以无情，捣毁我的风筝。

失落，自责，埋怨，感伤。

暮色中，父亲行色匆匆，一眼瞅见，破口大骂“饭都不吃了，在这里寻魂啊。”我像一只鸡被拎回了家。

在父亲的厉声呵斥中，一切从实招来。

“你竟敢偷我的钓鱼丝。”父亲暴跳如雷，“你读书怎没那么艰辛。”

啪啪，竹鞭声声清脆，屁股阵阵生疼。

我的行为就这样一直被父亲规范着，像风筝的线，被父亲紧攥在心底，不管你怎样扑腾，他总是拽着不放。

我一直想战胜父亲，摆脱父亲的控制。从那以后，我不敢再做风筝了，也不想多看。梦里不再有风筝，刻苦读书，成了唯一的信念。

1995年，离开了家乡，挣脱了父亲的势力范围，背着行囊迈向远方。我觉得我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向了天际，再在也没有被人拽着了。只是时间一长，便觉得没有父亲的厉声呵斥，没有父亲严肃的面容，一切似乎都不太习惯。而父亲的一封封家信，嘘寒问暖，牵肠挂肚，竟让我泪水涟涟。那一刻，我才发现，即使我是一只风筝，飞得或低或高，总有一痕心灵的线牵在父亲的心头。

时光，无声无息，寂寂的飘过。与父亲聚少离多，每每相聚，父亲多了亲切，少了呵斥；多了亲和，少了严肃。我凝视之间，才恍然发现父亲老了，驼了，瘦了，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往事，像一地落花，捡拾起来还残存余香。

踏着被父亲缔造的人生之路，轻轻松松，没有天旱水涝的歉收，没有太多的负累，没有太多的艰辛，一切从从容容。父亲的心思在被我细细掂量之后，儿时曾有的苦涩已不再夹杂感伤，惟有深沉的感激。

父亲就像一缕春风一直默默地润泽着我人生前进的路。在逐日流淌心灵的文字之时，才发现我的秃笔于父亲，有写不尽的赞美，道不尽的感谢，诉不尽的衷肠。

春风拂过，我的思绪有些被搅乱，我一抬头，天空的风筝依然美丽如故。

恍然间，我发现，风筝飘飘―――这季节的风景，美丽了城市和乡村，温暖了记忆，涌动着浓浓的思念和淡淡的馨香。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1-3-21 16:4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