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打望（散文诗组章）

都市打望
立交桥

　　它挡住了人们的前程，规定了人们的未来。

　　连接着已知和未知，无望和希望。在这世俗的熙攘之间，凸起一虹生命的弧线，似在向过者昭示某种轮回。

　　茫然的向上攀升，攀升。最高处不许停留。失重的坠落，将茫然摔向城市的每个角落。

　　立交桥，城市里的过山车。最高处，浓雾弥漫，阳光一线。
一个背冲击钻的民工

　　在黄昏中站了很久。城市的灯火很遥远。他双眼迷蒙。

　　那把钻，被他背在背上，那是他抢占生活阵地的冲锋枪。钻头已经隐身，冲击钻在他的背上斜靠着，安静得像一个流着梦涎的婴孩。

　　这把钻，在这座坚固庞大的城堡上不知洞穿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孔。

　　不知何时才能洞穿他那越来越渺茫的希望。
　　 卖土鸡蛋的女人

　　为了卖土鸡蛋，她穿得很土——我这样认为。
　　土鸡蛋，土鸡蛋！——她总是这样很老土地叫卖。
　　隔三差五，她就出现在校区门口那个位置上。蹲着，身边一个背篼，身前一只竹篓，装的全是鸡蛋。
　　老头老太路过，喜滋滋买了，感叹现在土鸡蛋实在难得，看她那样子应该是不假！
　　而只有我知道：那个女人是我老乡；那些土鸡蛋，全是河对岸那个养鸡场的洋鸡们所造。
静园

　　在喧嚣的一隅，一列颓墙之后。

　　鱼腥草伏在地上反射着晶莹天光。几株迷路的柴胡入乡随俗，刚从迷糊中醒来，打算从此不再流浪。一群蚂蚁，早已在草丛里搭建起了简易的居所。

　　一只白蝴蝶翩翩飞翔，在殷勤地为他们传递墙外的信息。

　　静园已被街市遗忘，却担心被街市再次记起。
这座城

　　面对这座城，我总忍不住要想起某种“坑”。

　　摩肩接踵的追逐。被喧嚣吞噬的呐喊。一切都在沉浮。静止被狂奔挟裹，绝望被欲望引诱。茫然的脚步，在某种浓烈的气味里蹈着虚空。
　　在这个“坑”里，一切高雅都自以为是，一切蜕变都自命不凡。

　　最先踩着别的脊背拱出头来的，就嗡嗡地唱着赞歌，扇动着一双黑色翅翼贵族般地盘旋，意气风发。
楼顶那只灰鸽

　　这座城如此浩大，它竟固执地选定了对面那座矮楼。

　　每天，它孤独地出行，无数次消失在浩淼的烟波里。 　　一只流浪的鸟，高远的天空飞不去了。高楼太高，华宇森严，残败的羽翅已无法靠近霓虹的辉煌。

　　借一角屋檐为家，安顿自己的未来。

　　它早已忘记了来自哪里，但它记得，现在该回去的地方——每天傍晚，总有一位白须老者为它备好果腹的食粮。
夜歌


　　城市的夜，勉强是静了。一曲夜歌从隐约的尘嚣中慢慢地洇出，缓缓地流淌。
　　那歌当然是唱给黑暗，唱给黑暗深处的耳朵。我分明感觉到，此时，七里香在暗夜里正疯狂地绽放着，而玉兰的花瓣正在黑暗中坠落。
　　闪烁的霓虹是梦的闪电。已眠和不眠的眼，在混沌中默默地打量这绝望的狂欢。
　　夜歌，就唱给那些绽放和那些坠落，唱给那些希望和那些绝望。

　　　　　　　　　　　　　　　　　 2012-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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