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花花草草

　　小时候生活在乡下，玫瑰牡丹之类高贵的花草，见所未见，一年四季翻来覆去就跟这些村姑一样的草花厮混，指甲花，珊瑚豆，蝎子草（现在才知道叫万寿菊）地瓜花（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种名字土的掉渣，花朵美丽硕大的花儿，叫大丽花），九月菊，鸡冠花.....那时候都穷着呢，都不舍得花几角钱买花盆，这些花儿都是养在废弃的铁锅，瓦盆，或者石头槽里，然后蹲放在水缸边，矮墙上，现在想想，那时家里养花的人都是有些情调的，家里花香鸟语，夫妻和睦，婆媳融洽，满庭院都是一派尊老爱幼的和谐气氛。每当路过这样的院落，都会驻足观望，寻找花丛中不同寻常的品种，比如一树粉雕玉琢的夹竹桃，一盆亭亭玉立的并蹄莲，一丛花团锦簇的绣球，这些品种在当时的见识里，仿佛天上才有的奇花异草啊。
　　进城住了，家是隐在葱茏校园深处的一个家属大院，它才像一座真正的象牙塔，左邻右舍都是教书匠，不管是教政治经济学的，教哲学的，教英语的，教各种专业课的，家家户户在阳台上养花，那时候大家依然不富足，但到底是城里人，不再局限草花了，茉莉，五色梅，杜鹃应有尽有，我家养的是一棵夜来香，一棵扶桑，小小的阳台被这两棵大植物弄得疏影横斜，绿叶婆娑，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但与它们为伍却不觉的拥挤，有天我从垃圾池捡回一盆被遗弃的令箭荷花，一整夜都在兴奋，因为这种花，过去只在一个无缘走进去的陌生小院里偷窥过，被我捡回来后，也没有精心护理，它却长势奇好，连开了三年，邻居年年来看花但说什么也不肯信，是我从垃圾池里捡回的，后来因为浇灌了米汤烂掉根死了，为此和妹妹互相指责，唏嘘不已。
　　最奇迹的养花经历是那一年，带孩子散步路上掐了一枝蔷薇，回家浸在水瓶里，养出根须后，试着移植到花盆里，没想到竟成了气候，藤藤蔓蔓绕满了阳台栏杆，让阳台成了一堵空中蔷薇墙，于每年的五月绽放，占尽无数风情。后来搬家，下一任住户偏是无趣的人，三下两下就铲除了，于是那堵蔷薇墙成了永久的记忆。
　　现在的新家宽敞舒坦，却不适合养花草，没有露天的阳台，阳光虽说充足，但空气不那么恣意流通，只能养一些养尊处优的东西，比如芦荟，君子兰，偏偏这些花草没有一种是打心里喜欢的，也奇怪了，阅尽人间花草无数后，还是痴爱小时候的指甲花，珊瑚豆，蝎子草这些村姑一样的花花草草，现在买得起最昂贵的青花瓷花盆了，却因没有露台，没有院子，这些心爱的花儿草儿依然无处安放，只能年复一年地开在心里。
　　前些天得空回老家，特意满村子里溜达游走，看到人家门前恣意盛开着的太阳花，万寿菊，指甲花，那种好心情便悠悠地蔓延起来，好像往日时光转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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