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下
2022-01-01抒情散文@边走边唱@
山上，山下几天不下雨，望天无语。屋外没有风，人们喘着粗气，还像往常那样奔东走西。新闻报道说，满世界都是水，很多人的家园被水冲毁，已经无家可归；地球北面，高温不退，局部地区山火迅猛，经久不熄。南为水，北为火；阴阳还没有彻底颠倒，但极端气象，给……
山上，山下
几天不下雨，望天无语。屋外没有风，人们喘着粗气，还像往常那样奔东走西。新闻报道说，满世界都是水，很多人的家园被水冲毁，已经无家可归；地球北面，高温不退，局部地区山火迅猛，经久不熄。南为水，北为火；阴阳还没有彻底颠倒，但极端气象，给我们的安全感已经很低。
我经常从五楼的阳台上向下看，院子里有人走动，树不动；有一两只狗突然叫一两声，却看不到它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总是在闷得发慌的时候，我在阳台上透风。像一只老鸟，在树杈上，看有限的风景。这些风景之外，是另一些人和人群，也许和我一样看着无端的天气。也许我们，都需要一场恰当的雨，让我们安静下来。
城市很挤。昨天想找一个地方凉快，几个人想半天，也没想到可以去哪里。但如果在乡下就不一样，在村庄对面，有一座山，在山的最高处，有一片草，即使太阳很毒的时候，坐在山梁上，你仍然是清爽的。
借助回想，我们总能够很顺畅地回到童年，30多年前的那些幸福时光，其主要标志是清贫，单纯，也踏实。你想啊，身边有一群羊或者几头牛在吃草，不远处有一匹马打着响鼻，几个伙伴在草地上打着滚角力。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被他们笨拙的身子压倒，再突然翻起来，随风抖几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也不会心生怜悯，更不会愧疚。有时候，躺在草坡上，你一定可以看到天上有一朵云散漫地飘来飘去，由白变黑，由高到低，突然就落成一场雨，我们就像水里捞出来的鸭子，原地打着圈把自己凉干，再找地方坐下来。
我们的山不够陡峭，土山土路，弯弯曲曲，直通山顶。大人们总是嘱咐我们，要在他们能看到我们的草坡上停下来。其实，这样的位置，也适合我们从高处看村庄。一排一排的土房子，被一面一面的土墙分隔着，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我们可以数出谁家有几口人，几头猪，几只羊。有人还能从山顶，认出站在墙头引颈高歌的公鸡是谁家的。他这样说的时候，我们都不会相信，但我们又不能证明他是错的。
从山顶向下，看村庄，看人群，就这样成为一个习惯。那个在低处的村子，其实也是依山而建，从半山到半川，赶到一条小水边，就停了下来。水是季节河，夏季水大而长。过河洗手，或者把脸埋在水下几分钟，就可以从水里看到自己长大与成熟的脸和影子。冬季会有冰，雪白晶莹，冰下仍然是汩汩流水，只是不知道它们会去哪里。
一座山有一座山的性格和气势。村庄所在的山是谦逊的，开阔的；村庄对面的山，丰满而敦厚。在村子里，看对面的山，可以看到庄稼赶路，一季跟着一季；从对面山上看村庄，可以看到村里的人生老病死，可以看到人间烟火直指天庭。
每天清晨，会要人吆喝着下地；每天傍晚，炊烟升起，老人站在门口吆喝着自己孩子的乳名，就像吆喝归牧的羊只。
这样过去多少年，村里的人，小的长大了，去了远处，很久没有消息；老的突然就老了，在你突然想起他、问起他的名字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你，在某个倒霉的日子，他或她，已经怀着某一桩未尽的心事上山了。一个曾经熟悉的人，现在是一剖土，在一剖黄土之下，他会把没说完的话，以花草的方式告诉我们吗。一个人的一生，其实就这么简单，只是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从站着行走，到躺下不动，几十年光景，像下过了一场雨，再出了一次太阳。在另外的人看来，什么都不曾发生。
有一年秋天，回到村子，在老屋前，仍然可以看到母亲长眠的山坡。当年，她在我站的位置上喊我回家，现在，我在她站的位置上，看到青草葳蕤，覆盖了她简单的一生。因为她的离去，这个老屋，已经非常空洞。她满堂的孙儿，追着乏味的电视节目，高声朗笑。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山对于我的意义，对于母亲的意义，对于活着的意义。
世事清平，人心纷繁。有一种守望是永生永世的；有一种牵挂是绵绵不绝的。有人说，如果幸福是一座山，那我们一定是在半山上，只是我们看不到山顶，也看不到山下。就像现在，我站在自家阳台上，永远看不到村子，看不到村子对面山顶上依然葱茏的青青草地，如何把母亲包围。
2010-7-31
[ 本帖最后由 @边走边唱@ 于 2010-7-31 16: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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