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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个人的丽江

2022-01-01抒情散文马林健

一个人的丽江题记:陈宝祥老先生的口述,笔者把他列为一个人的丽江。一些不在的人活生生的面孔,把他们拾窜起来,可以传递着那个已经消逝的时代的生命气息。笔者在此代笔整理,权当回忆。一个人的丽江口述:陈宝祥
执笔:马升红 太祥坤在丽江,我生命中遇……
一个人的丽江题记:陈宝祥老先生的口述,笔者把他列为一个人的丽江。一些不在的人活生生的面孔,把他们拾窜起来,可以传递着那个已经消逝的时代的生命气息。笔者在此代笔整理,权当回忆。

一个人的丽江

口述:陈宝祥
执笔:马升红 太祥坤


在丽江,我生命中遇见过一些人,遇见这些人,现在想起来让我流泪。我如今垂垂老矣,多少回想起丽江的蓝天,天空蓝得让我倾心。多少回想起阳光下的玉龙雪山,圣洁、空旷、凄美。

1960年的金秋,我由云南省财政厅下放到丽江专员公署招待所做管理员,说是支援边疆。在丽江工作13年,其中在招待所的工作两年多的点点滴滴,一晃快五十年了,就为冲着我在丽江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建国初期,人祸天灾造成的大灾难到丽江这块清净的圣地疗养或散心的知名人士,我不得不说那些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早在1964年财贸干部归队,我调丽江专署财政局,与同事聊天时谈起招待所的所遇的人和事,有的欣喜,有的怀疑,有的说我款大话,还挨过批判,反正是多种心情面对。

今天的丽江已经媚俗和喧嚣。往事钩沉何时了?那些人是文化已近远去或正在渐去的一个个背影,我怀念他们。那些景也在改变,我怀念它们。
那时,丽江的街
1960年的丽江,经过1958年“大跃进”洗礼,古城风貌未变。丽江老街还是那几条,名称都赋予新意,如“新华街”、“五一街”、“七一街”、“光义街”等。纳西语的古街名荡然无存,可能就只有“四方街”沿袭至今。狮子山上几株古老苍劲的大树傲然山间。
新街只有两条。有街名的只有一条“新大街”。沿街只有制药厂,国营理发室,国营旅社,国营食堂,新华书店,百货大楼等等,这条街东南起始。北至黑龙潭,另一条东起新大街,这条街是现在的“福慧路”,当年是丽江地委,丽江公安处等国家机关。往西是丽江县人民政府和中共丽江县委,再往西一里许就是大研劳改农场,新街道均是沙石路面。

60年代的丽江专署招待所掠影
1960年的丽江专署招待所,是在丽江专区大礼堂的左边和后面。在大礼堂右前边,是专职机关幼儿园。东南楼在大礼堂右后边为二层砖木结构,瓦屋面,木地板构造形式。大礼堂的后面是洗澡堂、理发室;西北角是厨房、饭堂和少量职工宿舍。
北边为一栋两层大楼,招待所的住宿楼。东南小楼住高干,北楼住一般客人。有时南楼不够住,高干也住北楼。如随丰子恺来的一些人就住过北楼。
南楼小招待所是纳西姑娘双桂金负责,主楼是肖菊清负责。当时招待所的所长秦九山,42师转业军干部。后勤管理员就是我,我的前任为和琼(纳西族),杨树青(白族)。传闻因经济问题,后和琼自杀,杨树青被开除回家。四个炊事员,大厨是四川人王德龙。洗澡堂三人,有美丽的姑娘杨金满。理发员一男一女。
1968年8月7日,丽江专区革委会成立。我们相关人员在丽江大礼堂门口照的成立大会留念照片还保存着。柱子上的标语写道: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念念不忘突出政治。时代的印记,时代的特点,在照片上直白的表现出来。

雪山风骨丹青手周霖

画家周霖,一代大师。周霖字慰苍(1902—1977),纳西族。我与周霖认识,他那是丽江纳西族自治县的副县长, 多次见到周霖先生,他穿着长袍,衣着朴素,风度儒雅,留着几缕美须。我工作之便,几次慕名拜访,想送一些稀缺食品奶酥油等东西给他,他均拒接。

一九六四年在北京举办了周霖画展,受到国内外观众的好评。我那是年轻,不懂字画,以周先生的人品,我索求片纸,先生应该会给的。周先生跟我说过,他给过陈毅元帅字画。

我回陆良工作后,在十年浩劫文革余音已尽,可惜一代纳西画魂不幸病逝。

后来,我才知道周霖的兄弟周善甫是个有名纳西学者,一代国学大家。早些年我拜读过他写过的《春城赋》,“美哉昆明,爽适无伦!……杜鹃遍林壑;报春漫天涯。……美哉昆明,爽适无伦!”。
玉龙雪山下的“对台戏”

在大研镇,云南京剧院与上海市京剧院唱过一台对台戏。
为了庆祝丽江纳西族自治县成立,云南京剧团邀请来的,上海京剧团是自动来的,两团都住在专专招待所,上海团在先,云南团在后。

当时上海京剧院一著名花旦与小生唱《画中人》,就是在大礼堂演出,很受欢迎,可惜演员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当时云南京剧团的在丽江歌舞团剧院唱,没有上海京剧院在丽江大礼堂唱的红火。云南方面为改此局面,再回到昆明请了云南京剧院花旦韩馥香、钱美云等人到丽江又唱。韩馥香、钱美云解放前在昆明祥云大戏院唱京剧。当时上海、云南两家各自都将自己的拿手好戏上演,热闹非凡,轰动一时,两团对话,成了丽江的一段佳话。我记得上海京剧旦角一枝花,唱功也确实了得。上海、云南两家的演出空前盛况,使丽江观众大饱眼福。

韩馥香、钱美云等几个主要演员感谢我对她们的热情招待,主要是多吃了几餐肉。回昆明时,她们主动敬我酒,名人敬酒,我又惊又喜。现在说起这件小事事,倒觉得怪不好意思。

1961年4月10日,丽江县改设丽江纳西族自治县的照片我也保存着,大门首彩旗飘飘。
闹花灯的人

花灯是活跃于滇省的戏种。比如京剧于北京,秦腔于秦岭大地,花鼓戏于湖南,黄梅戏与安徽。

唱花灯的人到时,没有唱,也没有露面,只为静养和躲避流言蜚语,在招待所住了几天。

史宝凤如今被被誉为“花灯皇后”。史宝凤,江苏南京人。云南花灯名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前期,史宝凤陆续主演过《红葫芦》、《孔雀公主》、《探干妹》、《老海休妻》等花灯剧目,以其唱法极佳、声情并茂的表演,塑造了一批柔中带刚的女性人物形象。

享有 “花灯王子”的美誉的袁留安,1932年出生于昆明东郊农村。1950年正式进入昆明人民灯剧团。他博采众长,先后向京剧大师程砚秋、滇剧老艺人罗香圃、赵吟涛、竹八音,评书表演艺术家刘兰芳、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关肃霜等名流学习,并吸收花鼓戏、黄梅戏、豫剧、秦腔、川剧等剧种的元素,融入自己的花灯表演艺术中。他塑造过的众多人物形象,如《红葫芦》中的王小郎、《依莱汗》中的岩温,《探干妹》中的干哥,《十五贯》中的况钟,《洪湖赤卫队》中的刘闯、《老牛筋相亲》中的老牛筋。

袁留安在丽江我们专门接待,住了几天,无声无息的走了。 红色摄影家们

徐肖冰携夫人侯波来丽江疗养时我认识的。两人神秘而来,悄然而去。

徐肖冰(1916~2009),浙江桐乡人。1937年参加八路军。延安抗大学习期间,他拍摄了毛主席给抗大学员讲课的珍贵镜头。先后参与了《延安与八路军》、《抗美援朝》、《开国大典》等多部重要纪录电影的摄影或编导工作。

侯波,山西夏县人。1938年到延安参加革命工作。抗战胜利以后,在东北电影制片厂任摄影科长。1949年任北平电影制片厂摄影科长,同年调到中南海,任中共中央办公厅警卫局摄影科科长,为毛泽东和党中央的领导同志专职摄影达12年之久,她用镜头记录了叱咤风云的共和国伟人们尤其是毛泽东工作和生活的点点滴滴,留下许多永恒而珍贵的历史瞬间。被誉为“红墙摄影师”。当时的地委领导人去找,都不接见。

徐肖冰夫妻二人来后,杜修贤随之也来。杜修贤,“红墙”里的摄影师。1926年生于陕西米脂。20世纪60年代,凡是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毛泽东、周恩来的新闻图片,大多出自杜修贤之手。与杜同来的有个叫朱于湖的,是新华社的摄影记者,朱于湖是四川涪陵人,曾任新华社云南分社记者。当时徐肖冰带来一台日本产的半导体收音机,那个年代是个稀罕物。程志民偷拿来在我们面前播放,声音开得很低,生怕徐肖冰知道后责骂。程志民是昆明电影制片厂的,云南好多电影和纪录片都出自他手。

我所结识的包尔汉
包尔汉丽江之行,丽江专员秘书张延光通知,作为国家领导人接待的民族上层领导人,当时叫到丽江视察。
包尔汉(1894-1989),维吾尔族。新疆温宿人。1929年在柏林大学学习。1933年在莫斯科参加革命工作,以后回新疆做地下工作。1934年参加“反帝会”。1946年参加新疆三区革命,改组新疆省政府,任副主席。改组的新疆联合政府夭折后,任国民政府委员。1949年1月任新疆省主席,9月发出起义通电,实现新疆和平解放,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疆解放后,先后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政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主席,自治区高等法院院长,新疆大学校长,中共中央新疆分局常委,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1953年后,任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主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民族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印尼友好协会会长,中国埃及友好协会会长。

我与包尔汉结识时,他任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来那天,随从中有三人一样的打扮。包尔汉有胡须,穿着灰白色的维吾尔人衣服。

原接通知要认真接待。云南省民委主要领导、昆明翠湖宾馆罗玉之专门接待员陪同。包尔汉一行在丽江玩了三天,丽江招待所物资由于1961年4月10日丽江县改设丽江纳西族自治县和几期文艺界、科学界等人用完,专署办公室重新开条购买,为使包先生在丽江吃好点,三天时间花去90多元钱,我是管理员,被召来丽江公署专员张高林,在大礼堂的大会上把我批了一通,说是:“包算什么人物?几天吃了那么多钱。”

其实,时任公署专员的张高林,也是个正直的领导人。那个年代,“左”倾严重的人,用反右派的口气训人。

在春天里怀念丰子恺

丰子恺老先生来丽江,因先生是大名人,他出行丽江,对外保密,由公安处来做工作。当时要求要接待好,与先生同来的有10多为老先生,我们高规格接待。来时交接,谢绝外来干扰,不留字画,专俟修养。

丰老先生生活朴素,待人和霭,穿灰布长袍,说话时乡音浓重慢条斯理。丰子恺(1898-1975),曾用名丰润、丰仁、婴行,号子恺,字仁。汉族,浙江崇德(今桐乡)人。我国现代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音乐教育家、漫画家和翻译家,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他的文章风格雍容恬静,漫画多以儿童作为题材,幽默风趣,反映社会现象。

随丰先生来的这些文人大都是老者,有几个是白胡子,外出都是一大群人一齐走。

可惜的是,丰先生的到来,没有为丽江留下墨宝。后来我知道丰老先生是弘一法师的弟子。
宣传丽江的人们

陈健和孙晋民的到来,是专门拍摄新闻纪录片,50年代末60年代初是大灾难的中国。为了宣传中国没有灾难而拍片出口国外放映。新闻电影厂拍摄的关于丽江的电影纪录片,宣传丽江实为尽量找好的一面拍摄宣传灾难中的中国。

陈健是中央新闻电影纪录片厂的对外宣传的导演。孙晋民是摄影师。他俩在半年多时间。拍摄了丽江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文物古迹。美丽的潘金珠(小姑娘)舞蹈很是了得。陈健与孙晋民是最好的搭档,在丽江拍古城、老街、东巴文、古乐,当时最好的参照是外国学者写的几大本关于丽江的文字和拍摄的黑白照片片。比如,美籍奥地利探险家约瑟夫·洛克;法国传教士奥斯古丁斯清同治六年(1867)。就把东巴经书邮寄到巴黎。再比如,俄罗斯人顾彼德在《被遗忘的王国》中深情地写下:“丽江是一个开满玫瑰的地方......”。人人向往的仙境,仙境不是在天上,而在人间的丽江。我清楚的记得,在他们住宿的房间桌上,放着这些外国学者和传教士写的书和拍的照片。陈、孙二人经常翻看。

他们在特殊的时间,用特殊的视角拍摄最有代表性的事物。为丽江留下深刻的一笔。

同时,有名的录音师李彦从北京来昆明,主要是为成立云南民族电影制片厂而来。四川方言电影《抓壮丁》李彦是录音师。李彦在丽江,与我处的较好,我送过他一罐猪油,他曾经送我一大卷电影胶片,可惜我没有相机使用,后送与他人。李彦当时在丽江拍摄了很多人物和景致,给了我好多张,可惜一张都没有保存下来。
悲壮事一桩
50年代末,60年代初,天灾人祸造成物资匮乏,老年人常常说起“五八年”,就是那个年代的代名词,现在的人难以想象,十年国庆,我们财干校毕业班节日尚吃稀饭,可想而知,学生普遍饿肚子。
1960年的丽江发生的一件难忘的事让我常记心间。当时的贵州比云南更缺粮。贵州粮食厅长拿着全国通用粮票来丽江买粮,供销科长郜映中按粮票卖了一些粮给贵州,郜映中犯了大错,不好交代,最终自尽了事。
说起来寒心,当时批郜科长说是:“粮票是纸片不能吃,粮食拉走了,丽江人缺粮怎么办”。

“人生总是过路客”

现在想想,那个饥饿的年代,我的工作与吃打交道,毫不含糊的说我吃得开,有些人冲着吃来找我,直白的说巴结我,不合理的都被我拒绝。

无情岁月,悠悠往事,1960年至今,已经超过半个世纪。在那个年代,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我生命中与那么多文化人相遇,我感到是我今生有幸,是我的缘分,多多少少给我一些影响。

这些当时的文化名人,经历过1957年的“反右”的洗礼,接着而来的天灾人祸,再加上吃不饱肚皮来丽江清净几天或数月,也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福分。

我深深的记得章乃器做“右派”后写的一副对联,是这样说的:“实践检验真理;时间解决问题。”50多年啦,想当年,好多人都已作古,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时代变迁,不是一个人能主宰的,直白的说,谁也主宰不了。

人生总是过路客,对我最深的心底的记忆,往事给我暮年的丝丝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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