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巷道
2022-01-01叙事散文张谋
当岁月消逝,熟悉的一切景像都变得面目全非,唯独那条巷道保存了下来,因此许多事物可以从容接近,显得山河依旧。墙还是土墙,即使千疮百孔。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一一浮现,阳光安静的落下来,白晃晃,一群鸡在墙角的草垛里觅食,晾晒衣服的绳子横在院子中间,有……
当岁月消逝,熟悉的一切景像都变得面目全非,唯独那条巷道保存了下来,因此许多事物可以从容接近,显得山河依旧。墙还是土墙,即使千疮百孔。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一一浮现,阳光安静的落下来,白晃晃,一群鸡在墙角的草垛里觅食,晾晒衣服的绳子横在院子中间,有那么几棵树的倒影在院子里斑驳着。从巷道穿越,从岁月深处走过,厚重又轻薄,从容且坚定。
从头门进入到院子里,必须穿过一条巷道,巷道宽一米有余,长不过七八米,宽刚好容一辆架子车通过,稍显有余,有车辙为证,长恰好是房间的长度。巷道只是一个过道,通道,没有人停在这里,仔细的审视过它。巷道比较阴暗,阳光很难照透它,在最好的时光里也只能透进一部分。巷道最靠近门的那一段,时常透着光亮,只要门打开着。我端着靠背的凳子坐在巷道里,向门外张望着,那是夏日的午后,巷道比较凉爽,有过道风吹过。不仅仅是我,家里人都曾这样坐在巷道里过,吃饭时热的要命,都端着饭碗坐在巷道里纳凉。午后,甚至拿着凉席铺在巷道里午睡,巷道两边开口,通风。我还在巷道里和叔叔下过象棋,和小伙伴们玩过玻璃珠子,下雨的时候,我看到很多过路的陌生人都站在巷道里躲雨。平时不熟悉的人也说上了话,你一言,我一言,巷道在这个时候变得热闹起来,雨一停,人们都走光了,巷道空荡荡的。
我推着架子车从马路上转入巷道,在左突右撞中车轮的一边顶在了巷道墙根突出的半块石头上,架子车猛的一歪,停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停,将一根车辕正好顶在我的肚子上,顿时,我蹲在了地上,腹痛难忍,待我反应过来,我异常的愤怒,我迅速将架子车推放到院子里,然后,顺手抄起立在巷道出口处角落里的一根锄头,回到巷道里,我双手抡起了锄头,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用锄头的后根砸在了那突出的半块石头上,我听到咣当一声巨响,石头被我砸开了花,接着,我手中握着的锄把从中间一分为二,楼顶有轻微的抖动和掉下来的粉尘。母亲,叔叔等几个人从屋子跑到院子里,又找到了巷道里站立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脸的怒气,脸色很难看,在我迟疑间,两个鼻孔一热,鼻血嗖嗖嗖的掉了下来。母亲拉我回院子里,用脸盆装了水,给我洗着鼻血,又想办法帮我止血,但这次不同以往,鼻血止不住,塞上鼻孔也不行。去了医院,总算把血止住了,我的头一阵阵的眩晕,一片空白。这件事让所有人哭笑不得,巷道里突出的那半块石头被生生的敲掉了,那是埋在墙基里的。也许无知即无畏,年少的我,可以拼尽全身的力气粉碎一块挡住我路的石头,现在想来,有些傻,有些可爱。
少年的我曾经一度气盛,和父亲吵了一架后,我决定离家出走。大半夜的,我穿好衣服,拖拉着鞋子就要出门,父亲正在气头上,他破口大骂,说,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再回来就是不要脸,我也不认你这个儿子。我性子犟,回道,走出这个门,我就不会再回来,就是要饭吃,我也不会回来,你放心好了。父亲说,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你吃我的,穿好的,一辈子你都还不清。我从房间出来,从院子里走进夜色里更加漆黑的巷道。母亲哭着跟在我后面拉扯着我,在巷道里,抱着我不让我走,我拉开母亲,坚持着要走。从巷道里一直拉扯到门后,门是从后面关上的,我要打开插关出门,母亲硬是不让,父亲跟在后面,嚷嚷着,让他走,狗日的今天踏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推开母亲,硬是打开了插关。母亲劝不住我,又劝不住父亲。扯开了嗓子摊坐在了巷道的地上,说,我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在我踏出巷道前我犹豫了。父亲和我一样的性子,嘴上不认输,但心里服软。从小,我一直觉得母亲偏爱弟弟一些,平时我和父亲走的近,其实我错了,母亲对我和对弟弟都是一样的。后来,我反而觉得母亲更偏爱我一些。巷道在好早以前,一直没接灯,一直都是黑漆漆的,晚上去关门要打着手电筒。在一些黑暗里,其实更能让心畅亮。
巷道很平整,虽然是土铺就的,走在上面很亲切,踏实。我和父亲曾合力在巷道下面挖过一条下水道,院子里的水要排出去,要一条下水道,把水通向外面的沟渠,从院子里往外,不可能走房间里面,只有走巷道。在巷道靠墙的一侧,我和父亲先用白灰打了两条直线,然后就开始挖,锄头,铁锨,洋镐,撬杆都派上了用场,我们父亲轮番上阵,你挖一阵,我挖一阵,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一条长十多米,宽高大约都是一尺的导水槽挖好了,这样还没有完,第二天,用拉来的砖块铺上底,两边砌上来,再把上面盖住,这样才算修好。又忙活了一天,待到这些都搞完,把上面填上土,恢复了原样,一切才停下来。刚挖过土的巷道那边总是高出这边很多,而且很不平整,用铁锨平,用脚踩,用石锤打压,也还是和另一侧不一样,没办法,只好由它去了。那一段时间每次路过巷道,总觉得有些异样,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过了些时日,就不会很明显了,不知不觉中,已经看不出来动过土了,巷道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似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很多年过去了,巷道还是一成不变,走在上面,依然平整,亲切。
一条窄逼的巷道,从我记事起,存在了已经近三十年,三十年如一日,静静的隐忍在时光里。我不知道有多少身影从巷道里穿越过。魁梧的爷爷,慈祥的奶奶,坚强的父亲,勤劳的母亲……村子里的所有人也都曾走过这条巷道,远房亲戚,朋友,同学,太多太多的人都曾把身影投射在巷道里,巷道是最坚实的记录者。关于这个院子里来与往的一切影像,与巷道不可分割。
[ 本帖最后由 张谋 于 2012-5-9 13: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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