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村庄（随笔）　　文／匣子

　　　　　　　　　　　　走　向　村　庄

　　夏日的傍晚，从逼仄闷热的火柴盒里出来，不由自主地沿街而下，我要去看看我的村庄。 　　把繁华和嘈杂丢在身后，让烦恼和沉重随风飘散，踩碎一地夕阳，如一只牧归的羊儿，轻轻快快走向了我的村庄。 　　路两旁站满了参差不齐高矮相间的树木，探望着天空的白杨修长坚挺，撑着一把把绿伞的槐树遥望着远山，婆娑摇曳的沙枣树对着夕阳淡然微笑，扎煞着荆条的枸杞和白刺矮矮地攀爬着权作了果园的护栏。小巧机灵的麻雀在枝叶间唧唧喳喳地跳跃着，清风徐来，枝枝叶叶欢快地唱着哗哗哗的歌儿，远比呆在高楼之上听狂风在电线上的呜咽声要动听轻快。 　　温厚闲散的一个个院落错落有致，守望在屋顶上的烟囱静默无声，门楣上氤氲着端午清香的柳条已然干枯，悠然纳凉的老人坐在门外光滑的石墩上，孩童在他们的臂弯里撒娇。 　　路旁的果园里，盘虬的枝条上，一个个青涩的圆圆的小果子，或两两相依，或三五成群，或俏然独立，躲在茂密的叶片下，正探头探脑地看着天边的夕阳。杏儿挂在枝头微笑，几个窜上树梢头的杏儿已经笑红了半边脸。秀丽的枣树像一个个水乡纤弱的少女，穿一身翠衫，写就一首婉约之词，孑然独立颔首怀春。扭曲的枝条上缀满了层层绿叶，鲜嫩的碎叶闪着生命的光泽，黄绿色的枣花如小小的米粒洒满枝头，似少女对爱的憧憬，羞怯而满含喜悦。 　　青绿色的麦子挨挨挤挤，一棵棵健壮而生动，闪烁着阳光色泽的麦芒盎然向上。昂首阔步的麦子正吮吸着阳光的热量，让白白嫩嫩的面水充满子房。偶尔几棵大麦高高扬起头颅，在麦田里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出麦子那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包围。一大片麦田就是一大群闪耀着青春光泽的生命，他们比一群美若天仙的少女更美好，因为他们饱含着坚韧、向上、不屈的精神，如朴实平凡的农人，拥有明朗的笑脸，素洁的内心，积淀了千年农业文明的沉厚，不时打磨着我浮躁的内心，让我的心绪恬静安谧。 　　偶尔，几只身穿黑礼服的燕儿灵巧地翩飞在麦田上，时而从远处俯冲而来，时而贴着麦田疾飞而过，时而昂然冲向蔚蓝的天空。“咕咕...咕咕...”欢唱的灰鸽从头顶掠过，不时有一两只轻盈地落在电线上梳理着羽毛。 　　蓝盈盈的胡麻花已没了踪影，胡麻那一个个圆圆的小脑袋不安分地张望着我这个陌生的来客。一地绿中泛黄的胡麻静静地站着，清风袭来，他们轻轻地摇摆了一下小脑袋又恢复了平静。 　　玉米正卯足了劲拔节，绿油油的肥嫩阔叶在风中跳着探戈，一排排一行行生机盎然，摇头晃脑地向我炫耀着他们的青春靓丽。 　　一渠舒缓的流水唱着欢快的歌流进了一块块漂亮齐整的菜园。看，挨挨挤挤密密麻麻的小油菜和小白菜铺满了几块菜地，那肥嫩圆润的小叶片互相拥抱着，像一地盛开的绿色的花朵。修长葱绿的芹菜站在几块菜地里探望着我，几畦葱韮，几架矮矮的西红柿，几垄茄子和辣椒，在风中探着身子张望着天空。 　　流水轻柔地抚过渠边的豆秧和草儿，她们似小鸟依人般温顺地享受着流水的爱抚，如此惬意陶醉。连我都忍不住俯身把手伸进流水中，顿时清凉舒爽从指梢手缝传遍全身，柔情在心底旋转低吟，多想我就是那被柔水浸润的麦子啊。 　　我感觉脚下衍生出纤细的根，和田里麦子的根纠缠交错在一起，我是一棵健壮快乐的麦子了。我浸润着柔水，呼吸着新鲜空气，仰望蓝天，感恩脚下的厚土。闭着眼细细倾听，风声悠长，鸟声欢快，内心更深处，还有声声蛙鸣，纤细动听的虫叫，我伸开双臂，拥抱天空，我要随风舞蹈，轻声哼唱。
　
　　晚风轻拂中我依稀看到远山迷蒙，一个手拿鞭儿的牧羊女背着夕阳，洁白的羊群沐浴着夕阳金色的余辉，浮尘似淡黄色的云雾，羊群和牧羊女氤氲其间，恰似一幅亮堂堂的油画。我在画外，她在画中，相视而笑。
　　
　　返回的途中，夕阳有时在屋顶的一个个烟囱间穿行，有时在树梢的缝隙里闪过。不远处，一排排还没有完工的楼群林立在村庄的一侧，抬头西望，夕阳隐于楼后。车水马龙和嘈杂的市声扑面而来，我的心像不得已隐身楼群的夕阳一般沉了下去。过不了几年，这个村庄，连同这些树木、麦田、燕子、麻雀都会被城市坚硬的外壳逼走，我将失去我的绿色的村庄，那些农民会失去他们一生相伴的农田和麦子。他们的后代会不会认为麦子是树上结的呢？
　　　　　　　　　　　　　　　　　　　　　　　　　　　　20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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